第1章 刀,木刀,心頭刀(1 / 2)

天地如穹,籠蓋四野。

趙三郎站在雁回關前很難不去感慨這無垠黃沙中奪天地造化的巨大城池。

雁回關當然是座大城。也是很有名氣的城。這座風雨中挺立數十載的關外巨城,一直有著天下第一雄關的美譽。城垣東達蒙山脊,西駛金櫃山巔,周長八百於裏,南北關口一條沂水相連而過。春夏遊於河上,長達三十六裏的河穀清流縈繞,翠峰重疊,花木鬱茂,山鳥爭鳴,舉目四顧皆蔥翠,素有疊翠之稱。

無邊沙海這地兒比不上帝都的山水明媚,雁回疊翠那可是唯一拿的出手的頂好景致了。

長空下,黃沙上,稀疏荒草,細碎沙粒反射著無盡的灼燒感,向這位突兀闖入沙海的少年傳達著他們的不滿。這是秋日的雁回關。

趙三郎不喜歡這種景象,更不喜歡無遮無擋的烈日暴曬。隻是他也無法確定自己麵對那滿目蔥翠的雁回關,是否能夠對那種春意心生歡喜。

少年眼中的世界隻有黑白兩色。

但他畢竟還是隻有十六歲,他喜歡去偷老高的酒,也曾經把自己的刀埋進土裏認真期待了那顆種子可以生根發芽,長出許多把刀來,他喜歡一個人在雪沙樓的雪神山上堆起一個又一個等人高的雪人,他甚至能一個人數星星數到一千多。但他是真的很討厭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雙隻能分辨黑白兩色的灰白眼眸。因為他的眼睛時常讓他想起在暗影島上度過的孩童時光。

那實在不是一段令人愉悅的回憶,盡管趙三郎努力試圖去忘記。可他仍然還是不自覺的想起,在修行時,在發呆時,在睡覺時。

很多時候,趙三郎都覺得童年並不是書上說的那般美好。

事實上,當趙三郎走入雁回關看到周圍人奇奇怪怪的眼神,趙三郎突然覺得,人生其實都不太美好。

蓬頭垢麵,黑衣麻鞋,腰跨長刀的趙三郎有足夠的理由去埋怨雪沙樓那三個神神叨叨的老頭子。愛鼓搗酒壇子的老高,總愛抱著長劍睡覺的劍癡老頭,以及那個總喜歡對自己說教的大師傅,就他娘的沒一個告訴自己出門多帶金多帶銀。這仨老頭就為了一封信,就把自己扔到這西北邊關。還隻告訴自己要去找一個女人。

人在江湖飄,走哪兒都挨刀。江湖水太深,草根泥土裏掙紮的小魚小蝦哪裏經得起大風大浪,如今已經是身心都傷痕累累的慘淡光景。一路西行刀光加血光的他眼下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張大床睡一覺,為了應付層出不窮的追殺刺殺,他一個月都沒敢合眼。此時此刻走過城門已經可以看見那座高掛都護府牌匾的趙三郎如釋重負,眼皮子直打架。

秋風蕭瑟,秋景綿長,怎麼都該是抱枕長眠的大好時光啊。

如果他當真對著抱枕長眠,夜見周公的話,相信以後的以後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區別。

當然能讓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強忍睡意放棄溫柔夢鄉的東西通常都不會太多,這些東西中必定會有一樣--女人。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

男人能讓女人同床睡的話,通常他們都不會選擇一個人躺進被窩。

已經一隻腳踏進酒樓的趙三郎正好看到了一個少女。一個長發披肩,紫眸流光溢彩,身材婀娜多姿,笑容文靜婉約的女子。這是個極其出彩的女人。

這女子在賣刀。

賣一大堆木刀。

趙三郎突然覺得睡覺事小,和一個將來極有可能風華絕代的女子聊天才是最有趣的事情。尤其這個女子不賣花,不賣藝,更不賣身。

隻賣刀。

隻賣木刀。

對於漂亮女子,男人通常都沒有免疫力。二十歲八十歲都這樣,這遠遠不是年齡時間能消磨的東西。所以趙三郎笑了。很開心的笑了。他理了理淩亂長發,盡量擺出一副英俊瀟灑的表情。轉過身走向那個賣刀的少女。在他看來這個少女無非就是一個賣刀的少女,而他恰巧也需要一把刀。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是很老的道理了。

多聽老人言總是沒錯的。

盡管他已經後知後覺到身前身後的隱秘動作,更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殺機。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子遠遠不是表麵看起來那般美好。他有過一瞬間的天人交戰,隻要他在那個瞬間回頭,他還有機會將那些殺意四溢的人通通宰掉。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過去。這不是他的風格。

能讓一個小心翼翼躲避追殺三千裏,亡命天涯一個月的少年如此奮不顧身的東西是不是也不太多?

是不是除了那個如同風中搖曳的紫丁香女子,還有可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木刀?因此一個奮不顧身的少年和一個並不那麼甜美的少女發生了如下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