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卻沒這般多的心思,她隻擔心馮嘟嘟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是否能承受得住這艱苦的訓練,尤其想到曾經那段日日鍾鳴的過往,更是不自禁地擔驚受怕,生怕寶貝女兒也要每天用頭撞響那口大鍾。
便在這時,正值馮夫人口念阿彌陀佛的祈禱經文時,景新苑黑洞洞的院門裏,傳來一聲鍾鳴,由於被修煉室厚重的石壁石門阻隔,傳到他們耳中並不如何響亮,但偏生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突地一跳,心髒鼓動的頻率也明顯加快。
馮夫人臉現擔憂神色,望向丈夫的眼神中又多了些乞求,挽著丈夫粗壯胳膊的素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緊握,甚至有些輕微的顫抖。
馮遠山肥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妻子的手背,肥肉縱橫的臉龐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沒有說話,但比出言安慰更有效,果然幾次輕拍,馮夫人輕輕歎了口氣,很快恢複平靜。
在馮遠山的示意下,春夏秋冬四婢攙扶著馮夫人離開了這裏,五條婀娜的身影掩於華光之下後,馮遠山不再想景新苑裏的事,回想起日間中京府尹葉秋涼做下的承諾,而兩人之間的情分也隨之消散,不免有些感慨和惋惜,但更多的是慶幸。
的確,不管經後與葉秋涼的關係會發展到何種地步,馮家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但話又說回來,他與葉秋涼的關係很早以前便被世人知曉,雖然沒有確切的回應,但隻怕已經成為不可否認的事實,而三大財閥仍然顯露出敵意甚至隱隱有進擊的意思,那至少說明在他們的謀劃中,葉秋涼已經不是特別大的顧慮,那麼葉秋涼在自己的請求之下,開始動用權利對馮家進行明麵上的保護,也隻能略微緩解當前危險的局勢。
但大局仍然對己不利,下一步三大財閥究竟會從何處下手來應對葉秋涼這步明棋呢?
馮遠山皺著眉頭,因為臉上肉太多的緣故,皺起的眉頭壓根瞧不見,但馮滿倉跟隨老爺多年,對主子哪怕細如毛發般的表情變化仍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知道老爺在擔憂什麼,想了想說道:“老爺,既然不知道他們會用什麼手段做出怎樣的應對,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與其自尋煩惱地擔憂,不如靜觀其變,以府尹大人在京中的威望和勢力,想要搬開這座大山的阻隔,想來是要費極大的功夫的。”
馮遠山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說道:“也隻能如此了。”說完揉了揉眉心,似乎很是疲倦,然後側頭向景新苑修煉室的方向注視片刻,似乎確認了某件事情,又或者下了某種決定,額頭那些不可察覺的皺紋緩緩鬆開,轉身往來路行去。
燈光一如既往地明亮,廊柱簷角雕刻的細小紋路均清晰可見,有百花齊放,有鳥蝶攢飛,隨著又一聲悠長的鍾明聲飄蕩遠去,百花如遇春風,搖曳生姿,鳥蝶展翅嬉戲,栩栩如生。
這一夜是中京極其平凡的一夜,雖然悶熱煩躁,但與往年並無些許差別,所以中京百姓們仍舊汗流浹背地一邊罵著一邊睡著。
但這一夜對馮府來講終將是不平凡的一夜,偶有鍾鳴震醒剛剛闔眼的耗子,鍾鳴間隙的靜謐時刻,有不可察覺的刀風攪動敏銳的獵狗的神經。
類似的場景不分晝夜地持續了十二天,到得後麵幾日,似乎習慣了間或鍾鳴間或刀鋒凜冽的有規律的躁動,看家護院的獵狗們變得有些麻木起來,似乎即便真有敵人來襲或是毛賊光顧,隻怕也隻會搖著尾巴表示歡迎。
春夏秋冬一如前十一日那般按時按點將飯菜送至修煉室門口,卻沒像以往一樣轉身就走,而是小意地站在廊下等候,按照裏麵傳來的意思,等待門開的那一刻。
四個侍婢是馮夫人寵愛的貼身丫環,毫無普通下人拘謹的自覺,眨眼工夫便耐不住靜默,唧唧喳喳地猜想裏麵的情景,期待地爭辯著小姐的修行境界到底是精進了一層樓還是兩層樓。
至於麥可白,那個左手長得像娘們一樣的人妖,對不起,她們已經忘了。
等了小半個時辰,送進修煉室的飯菜被橫掃一空,幹淨到幾乎不用清洗的杯盤碗碟被麻木地無視了,或許這時候才想起那個叫麥可白的人妖來,因為隻有那個吃貨才能將飯菜吃到不用清洗的地步。
唉,也不知小姐吃飽飯了沒?
春夏秋冬望著空空如也的杯盤碗碟,不約而同地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