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立杖為牢(2 / 2)

刀風再起,沒有成團地潑出,隻一刀緊接著一刀,帶起呼嘯的風聲和耀眼的刀芒,如雨點般斬落起伏的竹牆,一刀落下,留下一條斜劈的白印,又一刀落下,斬落一絲翠綠的竹衣。霎時間,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刀鋒疊著刀鋒,刀芒壓著刀芒,在身前舞成雪亮的一團,不是潑墨,勝似潑墨。

“你這娃兒忒不識好歹!以你肉體凡胎,便是斬上千刀萬刀,斬上十年二十年,也無法斬斷我一根竹杖。”蒼老的聲音冷淡地說道,“即便你費盡千辛萬苦斬斷一根,隻要天地元氣不絕,我一念而動,便可再生一根。你卻想想,是你的刀快,還是老夫念快。”

麥可白不理,不理會對方話語中是殷切的善意還是無盡的戲謔,他不想被困於此,所以隻能繼續斬下去。

“唉,老夫從未見過你這般倔強的人!”蒼老的聲音終於歎了口氣,虛空竹牆外的馬車內,滿是皺紋的腦袋輕輕搖晃,枯唇輕啟,默然說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到底是你太愚蠢,還是你心如磐石,誌堅似鐵?”

麥可白仿若未聞,手中樸刀如疾風夾雪,一次又一次揮舞。

“也罷,累死也是死,倒不如老夫一杖戳死,以博少主人一笑。”車廂內,蒼老的臉龐殘忍一笑,伸於車外的枯手將立著的竹杖提起又輕輕一頓,街麵上的青石板微微顫動,煙塵起於表麵,飄散如飛劍。

在虛空的空間內,竹杖圍成的竹牆止住起伏之勢,陡然靜止,緊接著一根竹杖碎裂成片,每一片都幻化成纖薄的飛劍,在空中微一停頓,便呼嘯著向麥可白飛去。

一劍如飛虹,碎裂虛空,在劍尖形成細微的湍流,以極快的速度劃過麥可白的青色道袍,留下一道細小的切口,切口處嫣紅一片,已然受傷。

一刀如弦月,雪亮的刀鋒貼著手背繼續劃過,叮的一聲清鳴,擊飛一柄飛劍,卻無法觸及並列而行的第二劍,袍袖碎裂成絮,飄揚飛舞,吸收著隨後濺起的雪花,色變青黑。

麥可白屏氣凝神,毫不理會後背肩頭的劍傷,專注地觀察著不遠處再次飛來的竹劍,手腕輕振,迎著劍尖,刀鋒切入劍身,被強力分割成兩半,分別向左右兩側斜飛而過。

第一跟竹杖碎裂而成的飛劍攻勢衰竭,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同時炸開,碎片更細更小,所化的飛劍亦更細更小,卻更快更鋒利,更難以察覺,如夏日傍晚滿空的蜻蜓,連綿不絕地向著麥可白飛掠而來。

一劍如飛虹,連綿不絕的劍便如黑壓壓的烏雲,黑雲壓城城欲摧,更遑論肉體凡胎的麥可白?

麥可白終於體會到自己與修行者之間的巨大差距,但隻是震驚,毫無懼意,因為他的本能裏沒有恐懼,隻有避則必死的覺悟,所以麵對這如飛蝗撲向麥田稻草人的連綿不絕的飛劍,麥可白隻做了一件事:舉刀劈出。

麥可白舉刀劈了過去,帶著無悔的勇氣,帶著對死亡的漠然,便這樣酣暢淋漓地劈了出去,刀意如潑墨,斬向尖嘯飛掠的飛劍。

虛空竹牆外,馮嘟嘟緊張地望向伸出馬車外的枯手和中手握著的翠綠竹杖,顫抖的手指指尖一團白色的光芒脫離飛出,射向那根竹杖,卻在竹杖外一寸處凝住,逐漸黯淡直至消失。

場中麥可白穩住身形落地後,便如木雕泥塑般靜靜地站在當地,很少人知道,他精神世界裏的戰鬥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便在這時,劫後重生的桃青書麵色不善地舉起手中的短劍,剛剛脫離無力狀態的他已起了乘虛而入的念頭。

“放肆!”一條微黑的壯碩身影從遠處屋脊疾速奔近,突然淩空一個筋鬥,粗壯結實的胳膊一拳向下擊出,人在半空,一隻虛淡的巨大拳影脫離拳頭,轟然砸向舉起的短劍。

桃青書麵色一緊,沉重的威壓讓手臂重若千斤,竟是無力向下砍落,便在這時,一根青翠竹杖憑空出現,擋在那拳影之前,嘭的一聲悶響,竹杖向後翻轉將桃青書推開丈餘,拳影去勢未盡,在麥可白身前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煙塵,和一個缽大的凹痕。

而在人群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背上背著一隻劍匣,微曲的手指慢慢放鬆,看著麥可白從靜立的狀態中蘇醒,布滿細紋的眼角微微舒展,有淡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