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煦自長樂殿出來,便悶悶地朝王府中來。
雁桃吃過藥,正在寧馨堂坐著等蕭煦回來。直等到亥時將近,蕭煦才和小海子回府來。
夜是深沉的,燕王府籠罩在一片靜謐的夜色中。蕭煦看見寧馨堂內還有熒熒燈光,知道雁桃還在等著自己,並未入睡。
蕭煦急步步入寧馨堂,朝東邊寢房而來。掀簾入內,一眼便看見雁桃正歪在榻上,橫腰搭著一條牡丹花紋的毛毯子。蕭煦上前道:“你怎不上床歇息了,當心著涼。”
雁桃聽見聲音,趕忙掀起毛毯,從榻上起來,籠著衣衫道:“妾身在等王爺呢,王爺沒回來,妾身上床也難安睡。”
蕭煦喚過碧雯,道:“伺候夫人歇息了。”說著,自己往房外而去。
雁桃看見蕭煦揭起門簾,忙忙問道:“王爺還要出去麼?”
蕭煦頭也沒回,隻淡淡道:“我到書房看會子書再來。”
雁桃暗下臉來,歎了口氣,對著碧雯道:“梳洗了吧。”
碧雯不敢出聲,隻默默伺候雁桃睡下了。
這邊,蕭煦出了寧馨堂,獨自往雨軒閣而去。
沉沉夜色下,蕭煦顯得有些孤寂。他撫著胸膛,裏麵是那支海棠白玉發簪。趁著夜深無人,他自懷中掏出簪子。因是貼身藏著,簪子便蓄了幾分熱度。他將簪子緊緊握在手裏,堅硬的玉質凹凸不平,生生將手掌咯得疼痛。
蕭煦閑閑地走到了月池旁邊,靜靜的池水映著天上點點星光,顯得柔和至極。
蕭煦在池子旁邊的小亭子裏坐下,一時心裏腦裏,眼裏耳裏全是那日的情形。風中的嬌笑倩兮,懷裏遺留的女兒香,耳中的軟語呢喃,……。蕭煦的神思沉浸在了甜美的回憶裏。他一邊撫著手裏的溫潤玉簪,一邊“人在玉在,玉在心在”的話語浮上耳來。
如斯靜夜,她是否會像自己此時思念她一樣,在月下思念自己呢。
蕭煦將玉簪慢慢移到自己唇邊,深情地親吻著它,仿佛玉簪上還遺留了她發絲的氣息。驀然,他才覺察自己竟是多麼地想念她。或許,這就是愛,隻是自己竟從沒這樣深入骨髓的想念一個人,就連雁桃也沒有。
蕭煦默默地沉浸在回憶裏,四周萬籟俱寂,唯有花草樹木間的秋蟲在唧唧呢喃。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見小海子悄悄走近道:“王爺,該回去歇息了。”
蕭煦站起身,目視遠方。可是,遠處除了一片暗沉沉的景致,什麼也看不清。“你不必伺候了,先回去歇息吧。”而後,他又轉過身道:“對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去一趟,你轉告夫人,讓她好好養著。”
小海子還想說什麼,可蕭煦已抬腳往雨軒閣而去。小海子看見蕭煦又要睡在雨軒閣內,急急地就想追上前去。可驀地,他又停住了腳步。小海子看著蕭煦有些孤獨的背影,想著,王爺自那日下午便好像變了些。總是愛出神,悶悶地不知在想什麼,就連這次回來,對夫人也更是冷淡了許多。想是定是與那日下午遇著的姑娘有關,故連那玉佩也贈了她。
小海子胡亂思緒一翻,也扛不住困倦。因著蕭煦在雨軒閣內歇下了,小海子也隻在閣內西廂房臨時搭了床睡下。
次日,天剛蒙蒙亮,蕭煦便起來了。小海子聽得響動,也忙忙起來伺候。蕭煦看見小海子,道:“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小海子嬉笑著說:“奴才昨兒也睡這裏了。”
蕭煦聽說,不由得帶了幾分讚賞道:“你倒有心了,我得馬上出發上路,來不及告訴夫人,等下你替我轉告她,我有事要出去了。”
小海子站在一旁,看著蕭煦自顧自地收拾東西,也不讓自己插手,隻蔫蔫道:“王爺連奴才都不帶了麼?等下夫人要是細問起來,還不得揭了奴才的皮。”
蕭煦看著他可憐樣,嗬嗬笑著道:“你竟如此怕她。等會她要是問起,你便說是北上督戰之事,她便不會揭你皮了。”
小海子還想叨嘮。可蕭煦已經拿起包裹往外去了。
因著南宮皓有留書,蕭煦便打馬直奔平陽而來。平陽郡是廣安城的直隸郡,離廣安城隻有三十來裏路,快馬加鞭,不過一個來時辰也就到了。
平陽郡在廣安城以北,靠近雁門關,是大晉北邊的一個重要軍事要塞。前朝北地一帶戰亂迭起,先皇費盡心力財力修築堡壘,將大晉駿馬良將皆安置在此。新皇蕭灝在先皇的基礎上,調兵遣將,一舉以武力平定戰亂,挑選自己信賴之仕鎮守各個關隘。如今,大局已定,除了匈奴外犯,北地一帶還算太平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