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西夏畫像:盛景與逝憶
唐榮堯
中國太需要一本《西夏史》了,這種需要源自於11~13世紀初對中國政治、經濟和軍事格局產生重大影響的西夏王朝,在中國正史書寫中的嚴重缺席以及蒙元帝國的偏見甚至仇視,使西夏被殘酷地“開除了史籍”。因為史料的稀少和後代史學界的冷視,西夏曾經的輝煌變得遙遠而神秘。
拒絕複製:一個真實的西夏
中國曆史大屏幕上一閃而過的黨項,是一個祖源複雜、存活久遠、身影模糊的族群。他們從龐大而曆史悠久的羌人中抽身而出,於漢唐期間,在青藏高原邊緣交織的史地坐標中,亮出了命名自己的艱難過程,經過幾百年時間,完成了從青藏高原到黃土高原的大遷徙,建立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羌人建立的王國——大白高國。當時的中原北宋王朝習慣地稱之為“西夏王朝”,因為她的創建者嵬名元昊的祖輩曾統領夏州,大白高國的地理位置在夏州之西。
190年的王朝期間:王朝的上層主體族群黨項羌和其他民族一道創建了不少燦爛的文化,他們創製了“天書”一般的西夏文字;他們在中國曆史上第一次尊奉孔子為文宣帝,並且對知識分子免除徭役;他們是世界上最早的活字印刷術實物的發明創造者,他們在中央政府機構中設置專門掌管刻字的機構;他們引進了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同時用這兩種宗教的王朝,他們用53年的時間完成了中原王朝1000年的譯經工作;他們製定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少數民族政權的成文法律;他們有中國保存至今曆時最長的古曆書(連續86年);他們先後經曆了和宋朝、遼國以及和宋朝、金朝並立的兩度“三國時期”。當開封的皇室女性將纏足作為一種時尚時,西夏皇室的女性將自己天然的雙腳伸進馬蹬,並招募大批民間沒有纏足的女性跨上馬背,組成了中國曆史上最早的女性正規部隊“麻魁”。一個個走向權力最高處的女性,在西夏的大幕上,寫下了女性的輝煌、私情、陰謀……
輝煌過後,燦爛歸於寧靜甚至死寂。蒙古鐵騎和箭響過後,西夏帝國的大廈突然崩塌,歸降者掩蓋了自己的族群身份,逃亡者將一地背影撒向一個個神秘的角落。為了尋找西夏人後裔,我走進青藏高原東北部,從青海湖一帶到阿尼瑪卿雪山北麓,沿著黃河穀地穿過積石山進入甘南草原;穿越喜馬拉雅山後進入中國和尼泊爾交界地帶;深入瀾滄江上遊的藏族村落,探尋西夏信奉的藏傳佛教之源頭;多次進入川西高原羌族和嘉戎藏族部落;而那些和西夏有關的新疆大地、蒙古高原、鄂爾多斯高原、黃土高原乃至華北平原等地方,更是留下了我10年間穿越20個省區的背影和孤獨。這些正是這本書除了自己的寫作個性外,在傳統的研究西夏的領域中,有著內容上的諸多突破的原因。
寫作手法和原始資料的來源與取舍
19世紀末期,“絲綢之路”概念的提出者、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深有感觸地指出:中國人的讀書能力很強,但卻不做野外考察,所以中國人不能也不會學地質學。對於西夏研究者來說,李希霍芬的這個觀點有著一定的借鑒意義。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習慣於在書齋裏做學問,而疏於做野外調查,這不僅是傳統金石學沒有轉變成為近代考古學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傳統史學自司馬遷後就掉進了書齋裏,以致被書齋專家們壟斷的原因。在傳統的寫史過程中,雖有上至司馬遷,下至顧炎武等學者“行萬裏路,讀萬卷書”的傳統,但真正的實踐者卻寥若晨星。
這本書可能不為讀者、評論界、專家接受,因為,若按照傳統的史學著作閱讀經驗去閱讀的話,會出現一定的障礙和難度,因此,請千萬別把這本書當成一個曆史學家完成的教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