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天另眼相看的地方(1 / 1)

素素

我至今不知道那裏是哪裏。

把我們帶去那裏的人,事先事後都沒有任何說明,隻是在停車到達的時候,簡單地交代了一句“很多導遊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既沒說這個地方是哪裏,也沒說為什麼要停車。他在森林裏停了車,跨出駕駛座,關上車門,說了那句話後就自顧自向更深的幽穀走進去,任由我們不明所以地下車,跟在後麵。

好似走了沒幾步,他在一處水池旁停住、彎腰,掬水洗手。我們這才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個類似露天神壇的場所。場所呈長方型,正麵盡頭有條石堆壘的“祭壇”。抬頭向上望去,祭壇背後十字架上方,半山綠樹之中,左右各有一尊潔白的聖母塑像,悲憫地俯看著人間。

四周無人,萬籟俱寂。剛剛下過暴雨的天空,愈加陰鬱灰暗;空氣仿佛還在滴水,樹葉綠得發冷,連綿沒有盡頭的大樹,不知已經生長了多少年,遮天閉日。飄渺,空靈,幽閉,安寧,但是傷感。

那個人在簡陋的“祭壇”前深深一跪,起身,不發一言,帶頭返回車中。

當時的氣氛之下,根本沒有意識要去問問原因、問問地名。我隻是非常疑惑:原先一直在寬闊公路上疾駛的我們,是在哪個岔道拐了彎,然後來到這片神秘的森林?我們究竟在森林裏開了幾分鍾又步行了幾分鍾之後,才見到了這個類似神壇的場所?我一直提醒自己要看清楚我們的車是怎麼開回公路的。但是,沒用。我一定是有過刹那的恍惚而不自覺。反正,等我意識到自己在使勁望向車窗外的時候,我們早已回到了寬闊平坦的公路上,而且,周圍一片開闊的平原,看上去根本就沒有附近會有森林幽穀存在的跡象。

這一段神秘的旅程,是在愛爾蘭。

我知道自己沒有做夢,然而,是否有跌入時光隧道的可能呢?

活脫脫就是一曲恩雅的《四處皆然》:“我走在時光的迷宮中/無論我轉向何處/都是一個新的開始/從未尋獲終點/我走到了天涯的盡頭/卻又發現了另一個天涯/你消失於你的路途上/我卻於我的路上迷失/我們待在這兒,並不能使我們在一起……”

愛爾蘭,就是這樣常常會惹人忽發奇想,充滿了文學的誇張、音樂的抒情,以及哲學的憂思。總之,愛爾蘭之旅,很輕易就能成為一場回味無窮的神秘之旅。而我們那一天的行程見聞,就是縮影。早晨,從貝爾法斯特出發,沿大西洋堤岸公路往北,到世界自然遺產的巨人堤。盡管在電視裏、攝影冊裏就已見過巨人堤,但真正站立在那些盤古初開的六邊型石柱之上,還是禁不住被大自然的神秘、詭異所震撼。也禁不住想,上天將這個匪夷所思的奇跡贈於愛爾蘭,必定也有其神秘的理由吧!這是一個上天另眼相看的地方。

同樣的神秘感,我們在倫敦德裏的觀光巴士上也遭遇過。在經過西部峽灣時、在眺望十二指峰時、在追隨從阿斯隆一直橫跨到都柏林的彩虹時、甚至在進入都柏林喬伊思那逼仄的故居時,都曾感受過。這神秘,融合著悠遠、傷痛、悲憫、激越、孤寂、清澈與現實,同一唱三歎、顫動人心的新世紀樂曲極為相似。漫遊在愛爾蘭大地,就仿佛是用眼睛在聆聽、用腳步在感受一曲曲飄逸出塵、憂傷純淨的新世紀樂曲。

無論如何,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曾經被恩雅、被新世紀音樂的曲子感動過,你應該至少去一次愛爾蘭。而在遊曆了愛爾蘭之後,你會同意:至少就字麵的意思,“神秘園”比恩雅更愛爾蘭。

在愛爾蘭,馬兒一如劇院名伶,被諸般藝術語言塑造。

基拉尼國家公園中搭載異鄉人向林中一遊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