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著喊著因看到蘇卿的眼神而止住,猛然想起她書間的批注上寫著:人,生而為人,是因為她有自由翱翔的能力……巨大而華麗的牢籠,即使美麗非凡,終究隻是別人你爭我奪的地方……
是的,她一直排斥著皇宮,一直以她自己的方式生存在這個市儈的地方,她不願呆在裏麵任別人擺布,要是讓她知道她的進宮完全是出於幾個皇子之間的較量,隻會越發痛苦!
所以,現在,看她淡然卻決絕的眼光,寧池知道,她寧願死,也不要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她寧願跳下深淵,也不要被別人操縱,或許,在她看來,這一跳隻是逃出生天而非生的終結!
蘇卿一直看著寧池,看到他由激烈轉為不信轉為明白再轉為痛苦,她隻希望能通過自己的眼睛告訴他她的想法。皇宮之中沒有秘密,寧潛一直知道他們之間的事,蟄伏不出僅僅為了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說是為了護住寧池,更多的隻怕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這個弟弟的支持與勢力!
今天她尚且有自己的選擇,如果放棄了,隻怕今後日日都要擔驚受怕,一杯水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藥,她累了,不想再在他們之間周旋,不想再成為他們攻擊對方的利器,想要和寧池在一起這隻是奢望,她方才的想法太過天真了!爹娘,隻能怪女兒不孝,不能再承歡膝下。自嘲地一笑,進了宮,何來承歡膝下?
這個美麗的牢籠,連人間最為真摯的親情都要剝奪,試問還有什麼是能留得住的?多少人還日思夜想、夢寐以求著想進去?不論有多少人機關算盡隻為成為人上之人,她蘇卿絕不是裏麵的一個!
“蘇卿,你不要,不要這樣……”寧池懂她,故而說不出任何寬慰的話,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他兩人的處境,他所給出的承諾全都將是虛無的水中月、鏡中花!即使兩人隻有這短短相處,即使他隻是通過批注而窺見她的內心世界,即使隻是剛才釋懷後短暫擁抱,不能否認,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何會能如此懂她。
仿佛兩人不隻是現在,不隻是這一世,在以前,在久遠的以前就已經糾纏了幾輩幾世,今後還要纏綿生生世世!想到這,看著相隔僅有幾步的蘇卿,她還是那樣的絕美,那樣的閉月羞花,臉上沒有一絲的緊迫。
蘇卿越過他的眼光看到身後已然看得清的人馬,為首的是一臉焦急的寧潛,緊跟其後的是寧遊和寧清,看到寧清一臉的驚詫,她不禁笑了出來,驚詫?為她?還是為了寧池?
不管為了誰,她都沒必要在意,因為她生來是一個人,現在也是一個人走,孤孤單單卻不曾迷失自我……
一步步後退著,眼睛仍是盯著一直看著自己的寧池,懸崖近了,從深淵吹上來的風就這樣揚起了她的衣袂和裙擺,青絲也在風中隨意地飛舞,臉上現出自進宮後就不曾出現的帶著暖意滿足的笑容。
蒙麵人和已經可以清楚看見懸崖邊上的寧清他們都被這笑容所震撼,每個人都有些呆愣,唯有寧池一人隻是看著她,就那樣純粹的看著她,超越她的外貌直達內裏。
蘇卿最後深深地看了寧池一眼,身子向後一倒遂消失在懸崖上。
“不!”
寧清發出這樣一聲大吼後,飛身離開坐騎向懸崖飛去,比他更快的一個白色身影已經躍下了懸崖。
“不要……”寧潛說著也抽身想懸崖飛去,寧遊滿臉的難以置信與驚恐,他不相信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不相信!蘇卿跳下去了,他的五哥跟著也跳下去了,這……這……
“姐姐!”身後傳來蘇茵撕心裂肺的叫喊,寧遊一回頭就看到她滿臉淚水,不做多想停住馬等蘇茵的坐騎靠近時一把將她抱過來。
“寧遊,你看見沒有,姐姐,姐姐她……”不等說完,蘇茵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寧遊手忙腳亂地將她拉靠在自己懷裏,躍下馬隻看到寧清和寧潛一臉痛苦地立在崖邊。
寧潛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弟弟,那個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弟就這樣跳崖而去,雖然知道寧遊會在這次秋獵有所行動,但暗中希望他能分開寧池和蘇卿,所以對他的小動作他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會鬧成現在這種地步?
早知道這樣,他就……他就……
握緊了雙拳,他怒紅了雙眼,渾身散發著炙人的烈焰向寧遊走去。寧清一看他的樣子立刻上前來拉他,寧潛一把甩開,寧清又拉住,盛怒的寧潛轉過頭惡狠狠地盯住他,寧清竟會有些膽怯,手不自覺就鬆了。
寧潛走至抱著蘇茵的寧遊身前,看著他一語不發,良久,突然笑了,笑得是那樣的恣意放肆,突然停住,盯著他的眼睛說:
“既然你如此不顧兄弟之情,從此後,休要怪我絕情寡義!”
寧遊直直地立在原地,寧潛說完就越過他向前走去。
“你心中隻有寧池一個弟弟,何時有過我們幾個?”
寧潛的腳步頓了頓,輕歎了一聲,低聲回道:“是你親手毀了的,五年前。”
寧遊身形一震,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寧清站在他的身後,臉上亦是一臉的懊悔。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那時無心的錯誤,現在卻要用一生才能彌補?
本以為促成寧池和蘇卿在一起,也算是對當年的事做出補救,努力平衡兄弟之間的關係唯恐越走越遠,誰料得到會出現現在的局麵?寧清心中有著深深的悔恨。
不,他不會讓這件事再這樣下去,寧潛要做“大事”所以掣手掣腳,而他不一樣,他是寧清,不會眼睜睜看著兄弟間向仇敵發展;他是安寧國的皇子,有責任和義務避免皇室血腥;他是六兄妹間的一個,要努力維係六人之間的血脈關係!
立刻策馬離去,寧清回稟父皇後召集大量禦林軍沿小路向山下去尋找寧池和蘇卿,不管是死是活,他一定要找到他們。
大帳中,陳奎匆匆經來湊在寧庸耳邊低語,話盡,隻見寧庸手中茶杯突然墜地,一屋子的人全部跪下來不知是何觸動聖顏。
“那個孽子!孽子!給我派人去找!”
“回皇上,三皇子主動請纓已經候在帳外了。”陳奎趕緊回道。
“撥一千人給他,快去找!”寧庸臉煞白,自己的兒子,雖然不像寧潛長子那樣受到關注,也沒有得到寧遊幺子的寵愛,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他情何以堪?
從小就安安靜靜沉默內斂的孩子怎麼就做出這樣的事?蘇卿啊蘇卿,或許該叫她蘭馨?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難道真是一脈相承、血濃於水,和她爹剛烈倔強的性格是如此的如出一轍!
寧池,你還有生還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