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外麵開始下雨了”一十三四歲少年推著一輪椅,問坐在輪椅上的人。“空空,你去備好雨具,今日是必須去的。”那個被名叫空空的少年稱為師傅的人,一身白色布衣,頭戴笠帽,用白布遮住了臉,看不清樣子,全身上下隻有放在扶手上的兩隻瘦削的手露在外麵。
“洛陽的六月天本應少雨,然而今日卻下起了雨,空空你可知為何?”眼看空空準備好雨具,推他出門,師傅顯然並不打算一路沉默,便開口隨意聊了起來。
“師傅,弟子不敢妄揣天意。”少年空空顯然更想聽聽師傅的解答。
“妄揣天意,空空啊,我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所謂天意,還不是人之心意,誰的願力更強、心意更足,天就更偏向誰。今日下雨,正合我之心意。”師傅顯然有些惱空空的,言語略有不滿,便開始詢問起空空修行情況來。空空一一回答。
兩人走了約半個時辰,少年空空說道“師傅,前麵就是洛水了,河邊已有人,是否需要”“無妨,那人是英國公,他想做什麼都無妨,我們過去就是了。”師傅命空空將推車推到洛水邊,又命其從籃中取出花果美酒等物,放在河岸邊,當空空把陰錢堆好後,師傅說“扶我過去。”空空剛要上前,就見一個人已伸手將師傅扶起,用低沉的聲音說“我來吧。”空空略顯警惕的盯著那個人,開口道“英國公?”
那人正是大唐開國功臣,被封英國公的李勣。師傅說了聲“無妨”,任由李勣將他扶起,緩緩走到堆好的祭品前,師傅慢慢掏出火引子,將陰錢燒了。兩人也不說話,卻猶如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默默的站著,一動不動,隻有火苗不停晃動著。
待陰錢化完,李勣卻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得,雙手抓住師傅衣領,把師傅拎起,一把將他丟到了輪椅上。就在李勣將師傅丟出去的瞬間,空空立刻衝了上去,手中如同變戲法般多出一把細長的短劍,直刺李勣咽喉,就在短劍將將要碰到李勣的瞬間,空空的手已被李勣一把抓住,短劍再也不能往前刺入半分。
“住手!”師傅略顯怒意的對空空吼道“我不是說過,英國公想做什麼都無妨嗎?你退下吧。”師傅一邊說,一邊慢慢抓著輪椅的扶手,坐了起來。“是,師傅。”空空中指食指一動,短劍又如同變戲法一般繞過李勣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消失在衣袖中,待李勣放開手,便乖乖的退到一邊。
“小徒無禮,多謝安國公手下留情了。”師傅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右手做了個道歉的手勢,說“我這個做師傅的行動不便,隻能這樣替徒弟向安國公道歉,還請見諒。”
“你還有臉來這裏?”李勣的聲音更低沉了,臉上寫滿了怒意,“你對得起單大哥嗎?”師傅的聲音也沉下來了,說“你難道對得起嗎?”李勣雙眼一瞪“我怎麼對不起單大哥?當年我…”師傅一把打斷李勣的話“讓單大哥咬下你一塊肉陪葬就算對得起了嗎?沒錯我對不起單大哥,我還對不起很多人,我為了我自己的目的,害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師傅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頭也一點點低了下去,然而下一瞬間,師傅猛然一抬頭,看向李勣,李勣被透過笠帽白布遮擋的雙目精光所逼,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師傅就這麼盯著李勣,一字一頓的說,“可是我最對不起的是大龍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龍頭。我一直沒心安過,我也不求你們原諒我,我隻求我能完成當年發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