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垂死時突然獲救,本是最值得歡喜的事,鹿笑書卻暈了過去。三日後的午後,將近黃昏。房中清涼而安靜,外麵鳥語花香,正是少林接待貴客的小院。鹿笑書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看來也跟一個死人沒什麼分別。
“若不是父王在少林祈福,又剛好收到消息,這次你就死定了。”說話的是月兒。鹿笑書隻有承認,這件事無疑也是他平生最大的挫折,他心裏雖然很明白不能認輸,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他怕月兒擔心。
這次挫敗的經驗雖慘痛,卻並沒有將他擊倒。就算他已非認輸不可,他也要知道對手是誰,麵對麵的站在那裏認輸。窗外狂風驟起,夜色忽然間就已籠罩大地。大殿裏燈火輝煌,穿著掌門袈裟,手拿禪杖的智慧大師,在燈光下看來,更顯得莊嚴肅穆。
此刻站在這裏的,是少林的第十三代主持方丈,智慧大師,是絕不容任何人輕慢的。鹿笑書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點。然後他就整肅衣冠,大步走上去,長揖到地道:“恭喜智慧大師接任主持方丈,鹿笑書特來賀喜。”
智慧大師微笑著扶住了他的雙臂,道:“鹿大俠千萬不可多禮。”鹿笑書也在微笑,道:“在大師麵前,在下分屬晚輩,大俠之稱萬萬不敢。”他的態度恭謹客氣,讓人不由心生敬佩之意。
尤其是“分屬晚輩”四個字,更顯得恭謹。智慧大師微笑道:“長安榜首如此恭謹,真是讓老衲敬佩不已。從今以後丐幫便是少林的兄弟之幫,鹿幫主也是老衲的朋友。”
他雖然在笑,鋒利的目光一閃而過。鹿笑書忽然覺得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從他手上傳了過來。就在這一瞬間,莊嚴肅穆的少林方丈已不存在了。
已變成了一個武林高手,他仿佛故意要告訴鹿笑書:“今日老衲就要領教一下長安榜首的高招。”他雙手扶在鹿笑書肘間,上托之勢忽然變成了下壓之力。
這一壓很可能造成雙臂的骨頭被壓斷,或者被壓的跪下。鹿笑書寧可斷一百根骨頭,也不會下跪的。幸好他的骨頭也沒有斷,他的兩臂上也早已運起內力,以力抗力,力弱者敗,這其間已絕無取巧退讓的餘地。
製敵取勝的武功也有很多種的,有的以氣勝,有的以力勝,有的以勢勝,有的以巧勝,鹿笑書的醉仙神功屬於前者。對方的力量雖然很強,但是他的各種經曆讓他擁有至少三百年的內力。
“噗”的一響,智慧大師站著的石板已被壓碎,臉上也已沁出豆大的汗珠。站在他們附近的人,臉色已變,卻隻有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人的內力相差太大,若是第三者插入,可能被鹿笑書反激的內力擊傷。
誰也不敢冒這種險,其實智慧大師也不必冒這種險的,二人內力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已感覺到。本來還有機會從容撤退,可是現在那麼多人看著,今日又是接任方丈的日子,他不願再退。
現在他隻覺呼吸漸重,心跳加快,甚至連眼珠都似已漸漸凸出。這一戰想勝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太對人就好。鹿笑書哪裏還看不出對方的想法,他現在已開始後悔,自己太強勢。
就在這時,大殿外忽然有個年輕的和尚匆匆奔人,神色顯得很焦急,若沒有極嚴重的事發生,他絕不敢這麼樣闖入大殿。鹿笑書忽然笑了笑,滑出兩步,智慧大師臂上的千斤重擔,竟似忽然就變得無影無蹤。
他實在想不到,他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從容撤回內力,看來自己低估了對手的實力。他還沒有完全喘過氣來,不得不開口說話,問那年輕的和尚,道:“什麼事?”
年輕和尚道:“峨嵋掌門靜明師太帶眾峨嵋女俠來了。”
智慧大師道:“貴客光臨,為什麼還不請上來?”
年輕和尚道:“少林規矩,需解劍方能上山,可是師太一定要帶劍上山。”
年輕和尚的手還在發抖道:“弟子們要師太解劍,師太說少林,寺大欺客,留守在山下的師兄們,已全都傷在師太劍下。”
這的確是件很嚴重的事,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人敢輕犯這條規矩,也不知為何今日靜明師太如此奇怪,她也是應該知道這規矩的。智慧大師也不理眾人,他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他走出去,鹿笑書心裏忽然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他一定要想法子攔阻二人。智慧大師穿過廣闊的院子,走出了少林的大門,鹿笑書立刻也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