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歲六月十八六合清朗一如往常般,天尚未明,玄昊就起來了,活動一番身體之後,便開始收拾起隨身要帶上的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一身衣裳,外加一把刀,午飯沒法自帶,金錢屬性——身無分文,可以說,他從頭到腳就一身白裝。
玄昊輕輕地擦拭著手中的獵刀,這把刀的刀刃上有著十七八個黃豆大的缺口,刀身隱隱的有著數條細小的裂紋,其間藏有細微的汙垢,刀的護手是普通的橢圓樣式,刀柄纏著的布帶早已被血液浸得汙黑。這是他爹留下的,也是他唯一保有的遺物。玄昊有些心疼的撫摸著刀刃上那十幾缺口,心中滿是後悔,早知道殺不了那人,就不用這把刀猛砍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刀插入刀鞘之中,放到床的裏邊,用他現在唯二的衣服之一,仔細的蓋好,就像是在一個人蓋被子,而不是在放一把刀。
放好玄石的遺物,玄昊這才拿起那把虎頭護手的直刀,他安靜地望著手中的直刀,眼睛突然一熱,心中一酸,他慢慢地眼角濕潤了,他想起了父親跟他說的那些話。
“……”
“知道的……你心疼老爹,怕老爹累著了……來……試試……”
“試一試是不是合手,不合手就再改改,反正還有時間……”
“娃……你從小就懂事,爹就不嘮叨了,你長大了,以後的路總是要靠你自己走的……”
“……”
這時“砰”的一聲,從好妹的房間傳來,聲音打斷了玄昊的哀傷,他連忙在臉上抹了把,還刀歸鞘。好妹又失眠了,一躺下,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玄昊想成壞蛋,還會最壞的那種,於是,衣箱又來到了她的門後。當然,這一次沒有撞上,隻是把衣箱搬回去的時候,手滑了一下。
玄昊簡單的把飯菜熱好,等母親與好妹兩人一起吃過早飯之後,玄昊在玄趙氏的叮囑萬千中,帶著牽掛踏上了去合虛城的路。雖然,他不是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但好歹也達到了三十步一回頭頻率。
路很原始,是山民用腳一步一步的踏出來的,它連結著山民的生活,從冒著炊煙的小屋到無垠的田地,一直向城裏延伸。
玄昊一出鎮子,立刻被淹沒在幽幽的綠海中,他回頭望了一眼睡眼迷蒙的小鎮,按下了心中的掛念,沿著腳下路終於是離開了。既非生死別離,又非一去不回,搞的如此這般的傷感牽掛。還好沒有人看見他的表情,要不然非得感慨一番不可,這人咋就不能想些好的,盡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了,非典型的三欠——欠捶欠抽欠扁。
幽幽的綠海之中,能辨出東南西北的,隻有腳下那彎彎的村間小路,它像一條淺色的帶子飄繞在山中,纏繞著翡翠般的山巒。兩側碧綠的野草和野叢林似乎很懂規矩地讓開一條縫,形成一條天然的綠色通道。
當玄昊翻過一個山坳,迎麵吹來一陣陣涼爽的山風,風裏夾雜著山的滄桑,土的芬芳,綠葉的嘩響以及小草的清香氣息。他站在坳口上極目望遠,隻見那嵯峨黛綠的群山,滿山蓊鬱蔭翳的樹木,清晨湛藍遼闊的天空,以及山中縹緲的幾縷雲霧,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
越來越靠近合虛城了,路上的行人就像是山中的溪水彙入河流一樣,慢慢的多了起來。相熟的人們也在相互交談著,玄昊通過與行人的交談,他確定這條路確實是通往合虛城的路,這讓在城市的培養下,有些山裏癡的他的那顆忐忑的心,終於平複了下來。隨著人流,他來到了合虛城外。
太陽也終於爬上了半空,不再那麼柔和,此時正是巳時初刻。玄昊站在城外,看著這座熱鬧的城市,聽著它的熱鬧,那是高大的城牆也阻隔不了的人氣。
周邊村寨來趕集的人紛紛向著城門湧去,玄昊也隨著人群走進了合虛城。城中的熱鬧,讓他一時無法適應,總有種窒息的感覺,畢竟,他離開這種車水馬龍的氣息太久了。他在城中漫無目的的走著,看著,尋找著合適的目標。
街邊的攤檔前,吆喝聲,問價聲,叫價聲、砍價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