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誰都有秘密(2 / 3)

他又沏了一杯茶,一臉憧憬得嗅著茶香。

看著尉遲夜確實擔心的樣子,才伸手扭了一下他的耳朵:“行了,她沒事的。你把你們虢赫爾的止血聖藥都拿出來了,還擔心什麼?”

尉遲夜的右耳上空空如也,那枚鮮紅色的小石頭沒了。

原來那一點紅就是虢赫爾最珍惜的聖石血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整個虢赫爾也隻有很少,隻有皇室的人才能佩戴和使用,珍奇難尋。

尉遲夜沒說話,突然起身離開涼亭,他遙遙看到一個醫生正穿過小道走過來。

“怎麼樣?”尉遲夜迎上去。

“先生,她沒事了,刀已經拔出來了,好在刀偏了幾分沒有傷及心脈。幸虧先生的靈藥,現在血也止住了。”醫生回答道,“靜養半個月等傷口愈合就可以下地了。”

“桑巴嘚!桑巴嘚!” 尉遲夜一激動,虢赫爾話都冒出來了,反應過來又連聲用東陸話跟他道謝。

“去賬房領賞吧。”仲勖跟在後麵走了過來。

“謝謝四皇子!”醫生躬身退了下去。

“走吧去看看她。”仲勖牽動著長袍走向屋子。

病榻上,納蘭夕雪睡在上麵,血汙清理幹淨包紮好又蓋著棉被,讓她平靜安詳得仿佛隻是在一覺甜睡。

她頭上的發髻散開了,長長的繡發烏黛般鋪在枕頭上,男裝被換下後,臉上的英氣終於掩不住那骨子裏的柔美之色了。

象牙般細膩的皮膚上,五官精致如畫。長長的睫毛蝶翼般翕動著,鼻如凝脂所刻,嘴唇沒有什麼血色卻依然飽滿誘人。

尉遲夜在離床一丈遠的地方就不往前走了。

“怎麼,怕她咬你?”仲勖走過去伸手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

“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尉遲夜抓抓頭發,俊臉上很少見的躊躇。

“這你不必擔心。”仲勖回望他。

“啊?真的?” 尉遲夜欣喜得以為他有了辦法。

“她的暴脾氣,你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仲勖回頭衝他特得意的一個媚眼。

尉遲夜又沮喪得低下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的秘密是性別,你的秘密是身份——大家都是一樣的,就別那麼好奇了。”仲勖站在床邊說道。

“那你的呢?” 尉遲夜望著他。

“我要去納蘭府和她家人說一聲,就說她陪你出了京都,要半月才能回來。然後我就回宮了,幾盆南疆曇花這幾天開花,耽誤了賞花我肯定怨死你了。”仲勖沒有回答他,又成了那一副無比妖嬈的樣子,微微一笑出門去了。

都這麼久了,為什麼你還是放不下?

尉遲夜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轉身坐在了床邊。

“快點醒吧。”他對納蘭夕雪低語,“他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好奇,你究竟是男是女,沒想到你會絆倒……”

納蘭夕雪呼吸沉靜的躺在床上,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少女,卸去了所有的防備和妝點,甜美幹淨得像新生的嬰孩。

“可是我不明白,你隻是個女孩子,為什麼有這麽倔強強大的力量?”他看著她的臉喃喃自語,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意。

納蘭夕雪奮不顧身的樣子又出現他眼前,她圓睜著眼睛怒斥地痞,她飛身抓刺向自己的刀子,她拽著他疾走,蒼白著臉告訴他“右邊是東,你千萬別忘了……”

“你這麼瘦,這麼沉重的擔當你背得動嗎?”他搖搖頭,靠在她的床邊閉上了眼睛。

一個黑色的影子無聲得從房梁上飄落下來。

“王,您去休息吧,這裏我們守著。”黑衣人恭敬地拜倒在地,正是在巷子裏和納蘭夕雪對峙的黑衣。

“我守著她吧,不管怎麼說,她的傷也是因我而起”,尉遲夜揮揮手,“你們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出來,我不想被東陸人看到。”

“是。”黑衣話音未落,人已經一晃消失得無影無蹤。

尉遲夜給納蘭夕雪掖了一下被子,靠在床柱上閉上了眼。

納蘭府。

已經是掌燈時分。

納蘭兮若坐在餐桌前靜靜地看書,桌子上的飯菜都用白瓷碟子扣著。

“小姐,不然您先吃著?”依依站在她身後,有點擔心小姐的身體。

“我沒事,等少爺吧。”納蘭兮若回頭對她一笑。

“哦。”依依點點頭。

“小姐”,飯廳外進來一個家仆,“四皇子到府了。”

納蘭兮若手裏的書一下子掉落下來,臉上掩不住的驚異:“他?”

她沒再問什麼,急忙起身向前廳走去。

納蘭府的前廳裏燈火通明,一襲粉色絲袍的仲勖坐在最上方的座椅上,就像一朵粉嫩的桃花。他微笑著看著給自己端茶的小丫鬟,衝她招招手。

小丫鬟湊過身,仲勖細長的眉眼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從懷裏掏出一條絲帕,帕子上金絲繡著一朵精巧的紫琳秋:“這個給你,才配你頭上那個發簪。”

小丫鬟漲紅了臉接了過去,匆匆退下了。

“四皇子殿下駕臨,兮若有失遠迎。”納蘭兮若走了進來,在通明的燈光下,她臉上的缺陷愈發得明顯。

“別客氣,我隻是順路帶個口信,片刻就回。”仲勖頭都沒有抬,專心致誌地喝他的茶。

“請問,什麼口信?” 納蘭兮若感覺到了他回避的眼光,並不在意,徑直走到了燈火下。

“虢赫爾王的老師巡南鄔要去京都外遊覽幾天,納蘭夕雪奉命跟去護衛,這半月都不回家。”

“半月?”納蘭兮若臉色有點變,“可她都沒有回來收拾衣物——”

“跟著皇室的人出遊,還用得著她自己帶衣物?”仲勖抬了抬頭,眼皮很明顯地跳了跳。

傳聞中納蘭府小姐醜得天上有地下無,一看之下確實有些嚇人。

一大一小的兩隻眼睛,鼻子像是一隻大號的蒜頭,嘴唇翻出來,加上一臉的麻子斑點,在燈光之下簡直就是古書中所說的夜叉。

他以為他能夠免俗的,但是現在他心裏確實和所有其他人一樣想著一個問題:納蘭明德是不是金屋藏嬌?納蘭兩姐妹是不是同父異母?不然為什麼怎麼可能會有容貌的如此天壤之別?

他低下頭:“我的口信帶完了,告辭。”

“仲——”納蘭兮若突然要說什麼,但是神情一點點黯淡了下去,什麼都沒有再說。

仲勖移步優雅地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他也停了片刻,似乎想起點什麼,“納蘭小姐。”

納蘭兮若轉過身。

“我覺得府上的燈光不要這麼明亮,或者這麼明亮的燈光下你最好不要出來”,仲勖拿袖子掩著口鼻,“嚇到別人就不好了。”

說完,他就快步消失在門外。

依依站在門外,慌忙走進來——四皇子的身影剛一消失,小姐就虛脫似地搖晃起來。

“小姐”,她扶住她,忍不住驚叫,“小姐你怎麼出了這麼多冷汗?”

納蘭兮若沒有說話。

“四皇子怎麼能這樣,他怎麼能這麼說話!”依依氣憤不已。

納蘭兮若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說,隻是甚是疲憊地閉上了眼,。

五天後。清晨。

京都郊外避暑山莊。

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裏,幾聲鳥鳴在安靜的早晨裏顯得格外愜意。

床榻上,納蘭夕雪動了動,一點點地轉醒過來。

好痛啊……

還沒有清醒,痛意已經從胸口開始彌漫開來,她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裏?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她的思維似乎正從很遙遠的地方一點點的回來,有片刻的時間她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不過理智很快的恢複了,她猛地記起自己暈倒之前被刺客襲擊的情景。

壞了,當時她身邊還有巡南鄔!他怎麼樣了——

“巡南鄔……”她叫出了聲,聲音暗啞異常。

身邊一個趴著的人一下子抬起臉。

“你醒了?!”尉遲夜睡眼惺忪,臉上被壓出一道道的印記,一見她醒了頓時滿臉的驚喜。

太好了,她昏睡了這麼久之後,終於醒了!

雖然醫生每次給她換藥的時候都欣慰的說她恢複得比想象快得多,可是她總是不醒,他真的擔心。

“你沒事吧……” 納蘭夕雪捂著傷口就想起來。

這話好像是該我問吧?尉遲夜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尷尬地點頭,伸手去按她的身子。

“你不要起來,你傷得不輕好好躺著。”

“我沒事……這是哪?”

“你小心傷口——”

拉扯間,被子突然滑落了下來。

納蘭夕雪異樣的一低頭,臉色頓時變了。

“誰動了我的衣服?!”她驚惶不已——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最重要的是,她感覺到自己多年來差不多已經習慣的一種束縛感沒了!

她用來收束身材,以免穿幫的布條沒了!

“你受了傷,為了救你沒辦法……”尉遲夜解釋道。

“那”,納蘭夕雪目光涼下去,“你都知道了?”

尉遲夜盡量低著頭不去看她,慢慢地點點頭。

床上虛弱的女子突然撲了過來,兩手扣上了他的咽喉。

“你瘋了!”尉遲夜一聲急叫,半點也沒去在意脖子上的手,隻是伸手去扶她的身子,“你傷口好不容易才合了口!!”

納蘭夕雪手上沒有力氣,還是咬著牙掐他,“被你知道了,我就不能留你……不然我會給納蘭家惹上禍端……”

“要掐你也先躺下,我探過頭給你掐!!”尉遲夜托著她不住顫抖的身子。

納蘭夕雪喘著粗氣躺下來,不肯鬆手,尉遲夜就這麼探著頭給她掐。

“這姿勢夠別致的”,門外突然一個悠閑地聲音響起來,仲勖推門緩步走了進來,把手裏端的一個小碗放在桌子上。

“仲……勖?”納蘭夕雪好像看到瘟疫般的表情,“你怎麼在這?!”

“這裏是避暑山莊,我春夏都會來這小住”,仲勖坐了下來,把衣袂一點點整理好,“你受傷之後他帶你來了這裏。”

“那你也——”知道了?!納蘭夕雪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知道了。”仲勖微笑著看她,“脫你的衣服,或者看著你死,要你你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