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服眾(1 / 3)

宛容玉帛真的第二天娶了無射,無射果然第二天嫁給了宛容玉帛,成了宛容家的媳婦。

他們已開始張羅新的繡坊,為防官府注意,改了個名字,叫做“夭桃”。不知內情的人隻當取自《詩經·桃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燦爛寶貴之意,卻不知道宛容釋老爺子大筆一揮,取其偕音“要逃”。

這一家“要逃”繡坊,果是逃出來的,它的希望和幸福,也是逃出來的,指使的是一個很會逃的女人,叫做無射。

“娘,用茶。”無射乖乖地把媳婦茶端給木嵐,在扮一個好媳婦。

木嵐接過茶,上上下下看了她兩眼,微笑道,“無射,你是真心這麼規矩呢?還是假的這麼規矩?”她接受了這個媳婦,就越看越看出無射的優點,例如——她是個真小人,雖然扮得維妙維肖,但你問她是不是假的,她會老老實實地回答。

無射敬了茶,聞言嫣然一笑,“是玉帛叫我不可以再氣娘的。”她眼角向宛容玉帛瞟了一眼,有點似笑非笑的媚,“不過娘現在對無射這麼好,我怎麼舍得再氣娘?”

木嵐啐了她一口,“油嘴滑舌!”她知道無射這句話三分假七分真的,聽在耳中,明明高興,卻要板起臉。

“娘真是越來越會罵人了。”無射歎氣,無限哀怨似的。

木嵐正色道:“娘幾時越來越會罵人?”她自認書香世家,哪裏會常常罵人?

“好嘛,娘——嗯,娘越來越不會罵人了,可以了吧?”無射一雙烏眸轉來轉去,光華流轉,靈動之極。

“胡說!娘從來不罵人的。”木嵐拿起茶杯在桌上輕輕一敲,做出威嚴的姿態。

“好嘛好嘛,娘從來不罵人,隻是常常教訓媳婦而已。”無射委屈地道。

“我幾時教訓過你?”木嵐板起臉。

“剛才,”無射反射性地回答:“娘教訓我油嘴滑舌!”

“娘隻是在說一句俗語,哪裏有教訓的字眼?”木嵐和她強辯。

無射咕噥了一句:“罵人不帶髒字!”

“你說什麼?”木嵐心裏暗笑,裝得一臉冷冰冰的。

無射聳聳肩,“我在說一句俗語而已,沒說什麼。”

木嵐瞪了她一眼。

“娘真的生氣了麼?”無射委屈地看著她,嬌弱憐人的,動人之極。

木嵐板著臉,“沒有。”她懷疑地看著無射,“我生不生氣,你有這麼在乎?用得著這麼委屈?”

“沒有,我騙你的。”無射乖乖地回答。

兩個女人相視大笑,木嵐很少笑得這麼歡暢,“你這個小狐狸精!”她指著無射,一點名門閨秀的樣子都沒有,又笑又罵。

“娘又罵我!”無射溜到玉帛身後去,拉著宛容玉帛的袖子,無辜地看著他。

“娘隻是被你教壞了而已。”宛容玉帛了然地看著她,“不用來騙我,你的眼神太天真了,你不是可憐兮兮的小女人,不用來騙我。”

無射泄氣地叉起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比較喜歡天真的妻子?”

“我不知道,”宛容玉帛笑了笑,眉眼彎彎,溫柔無限,“我比較喜歡狡猾的女人,比如說——你。”無射的反應是揮揮袖子,“少來騙我,你隻不過被我騙到了手,還做深情,嚇死我了。”

三個人都笑了,連一旁看的宛容硯也莞爾,自從有了無射,這個家有生氣太多了。

“公子,外麵有你的朋友找你。”岑夫子的下人對暫住金銀山莊的這幾位讀書人很是尊敬。

宛容玉帛有些驚訝,“快請。”他想不出他有什麼朋友會知道他人在金銀山莊。

木嵐與宛容硯對視一眼,“既然玉帛的朋友要來,他們年輕人說話,咱們老朽的還是先回房去吧。”

“多謝爹和娘。”宛容玉帛還沒回答,無射先回答,一雙眼睛滴溜滴溜地看著木嵐。

世上有這樣的惡媳婦!木嵐搖頭苦笑,但為何,卻並不嫌惡她?因為她率直,這豈不是很奇怪?她又是這樣騙死人不賠命的女人!

木嵐和宛容硯走後,進來的卻是“紅綾四義”那三人:顏非、段青衣和常寶紋。

“大哥!”一進來之後,常寶紋先對著宛容玉帛叫了一聲。

宛容玉帛報以一笑,“各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他一笑,段青衣和顏非登時瞪大了眼睛,常寶紋更是以手掩口幾乎發出一聲尖叫!

從來沒有見過宛容玉帛笑!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笑!一雙眼睛彎了起來,與眉毛一樣彎,抿出了一流漂亮的晶光,那笑意並非燦爛,而是溫柔,無限包容的善良的溫柔!

“大哥,你……你……”常寶紋指著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你竟是會笑的。”

段青衣更是從未見過宛容玉帛毫無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原來宛容玉帛非但不是冷漠的人,而是這樣溫柔的人!

而令他變回溫柔的女子——三個人的目光同時轉向了無射。

無射反而皺著眉看著宛容玉帛的臉,“他們為什麼以為你不會笑?”她困惑地道:“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愛笑的人。”

宛容玉帛笑了,“也許是我從前對他們太不關心,都是我不好。”

無射哼了一聲,直接了當地下結論:“你騙我!你對著什麼小貓小狗小花小草都會笑啦,沒有大事,怎麼讓你笑不出來?”

“那時候——”宛容玉帛低低地道,“我以為——你死了。”

無射怔了一怔,她既沒有被感動,也沒有流下眼淚,隻是罵了一聲:“傻瓜!”她叉著腰站在宛容玉帛麵前,樣子很野蠻,也很媚很俏,瞪著眼,“我如果真的死了,你不笑是要陪我去死麼?不好好討一門比我好千百倍的媳婦,好好過你的日子,死什麼死?你爹娘養活了你二十幾年,是可以這樣胡鬧說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