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五代十國交相侵,天下擾攘興刀兵,
英雄出世呈異象,往來縱橫不留行。
拳奔如虎嘯朗月,棍盤長龍掃殘星,
文治彬彬宏雅量,武功赫赫破燕陵。
陳橋奮兵展羽翼,黃袍加身顯威名,
臥榻之側豈容他,南唐北漢歸王鼎。
席間杯酒銷意氣,犬馬還鄉靖海清,
立都汴京開盛世,似水流年演宋庭。
這首詩說的乃是五代十國末期,後周世宗柴榮麾下禁軍統領趙匡胤憑借手中一杆盤龍棍東擋西殺、南征北討,立下赫赫之功,後於陳橋驛兵變,黃袍加身,並於建隆元年(即公元960年)定都汴梁,建立大宋王朝,而後又收南唐北漢,統一海內,最終再以“杯酒釋兵權”之策,盡收麾下將帥兵權之曆曆往事。
此後,太祖在位十六年,傳位於其弟趙光義,是為宋太宗。太宗在位二十二年,傳位於第三子趙恒,是為宋真宗。真宗在位二十五年,直至乾興元年(即公元1022年)駕崩,其第六子趙禎繼位,是為宋仁宗。時年仁宗僅十三歲,因其年歲尚幼,故由劉太後垂簾聽政,年號改為“天聖”。
此時正是仁宗明道元年(即公元1032年),趙禎在位已然整整十年,昔日的懵懂少年業已成長為聰明仁德的青年君主。
自大宋立國至今,已然過去七十餘年,其間曆經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勤政治國,對內正理平治,偃武修文,多次恤民免租,整頓吏治,廣開言路,使得政治清明,經濟繁榮,對外與遼國訂立澶淵之盟,形成宋遼和平發展之局麵。
汴梁城內,高府。
高家現任家主名喚高繼勳,乃是北宋名將高瓊長子,曆仕右班殿直、崇儀使、團練使等職,因其年輕之時作戰勇猛、戰常有功,故有“神將”之譽。近些年因其年齡老邁,天下又無戰事,故而賦閑在家、頤養天年。
高繼勳共有妻妾三人,原配康氏,另有郭氏及王氏兩名妾室,共育有六子三女:長子高遵度官任西京左藏庫副使,次子高遵範官任右侍禁合門祇候,三子高遵甫官任北作坊副使,其餘四子高遵約、五子高遵憲、六子高遵楫等俱在朝廷各個部衙任職,三個女兒業已嫁作人婦,夫婿亦是官家子弟。整個高家可謂“名門府第,官宦之家”。
兩年前,高家第三子高遵甫娶妻,妻家亦非尋常人家,乃是北宋開國功臣曹彬第三子曹玘之女。曹玘共有兩女,長女曹傿嫁於高遵甫,次女曹偀年僅十五歲,尚且待字閨中。
兩家俱是朝廷重臣,且都是將門之後,此次聯姻配婚,端的是門當戶對、將門之和。
如今已然過去兩年有餘,高氏夫婦依然伉儷情深,恩愛如初。去年四五月間,曹氏頗感不適,找來醫者把脈問疾,卻是一樁喜事,原來曹氏已然懷了身孕。
聞得這個消息,高遵甫樂得喜笑顏開,手舞足蹈,全然沒了將門虎子的糾糾風範。自此之後,高遵甫便將原來服侍夫人的四個丫鬟增至八個,自己也搬出臥房,挪至偏室,平素嚴禁閑雜人等靠近寢室,隻教愛妻安心養胎,靜待生產。
二月十六日,清晨。
曹氏早早起床,洗漱過後勉強吃了幾口粥飯,便覺腹中胎兒大動,似有臨盆跡象,丫鬟急忙奔至前廳稟告此事。
高遵甫聞訊驚喜交加,急忙扔下碗筷,一邊招呼家人速去恭請接生穩婆,一邊直奔後堂,來到夫人床前。卻見曹氏身上蓋著絲綢緞麵的棉被,肚腹高高隆起,鬢發蓬亂,花容憔悴,昔日的光彩容顏已然不複存在。
高遵甫忙將夫人右手握於雙掌之中,柔聲安慰道:“夫人暫且忍耐片刻,穩婆馬上便到!”
曹氏攥著拳頭,咬著嘴唇,忍著肚腹中的陣痛,道:“官……官人,妾身身上好生難受,腹中又脹痛難當,真……真個不想活了!”
高遵甫忙道:“夫人稍安、夫人稍安!夫人頭次生產確是艱難苦痛,為夫陪在夫人身邊,決不離開!”
正在這時,一位五十餘歲的穩婆帶著接生助產的家什,一溜小跑地來至後堂,匆匆見禮之後,道:“老爺,夫人臨盆在即,老爺在此多有不便,還是先請出去吧!”說罷,也不理會高遵甫作何反應,又對一眾丫鬟仆婦道:“你們先去拿些棉被將門窗透風處堵上,免得夫人著了風寒,然後再去多燃幾盆炭火,燒上幾盆熱水,等下自有用處!”
高遵甫眼見穩婆處理妥當,有條不紊,當即心安許多,又用力握了握夫人右手,道:“夫人辛苦了!為夫在門外靜候夫人佳音!”說罷轉身出了產房,親手閉上房門。
高遵甫立於產房之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直似百爪撓心,兩隻大手不停來回撫搓,麵色亦是忽喜忽憂,不知在想些什麼。高府管家高泉立於旁側,低聲道:“少爺不必憂急,少夫人亦是將門之後,先天體質絕非尋常女子,況且整個孕期皆有丫鬟悉心照料,毫無差池,此次生產必能安然無恙,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