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我思存(蕭蕭何所似)
夜色寧靜,清風明月。
如此柔雅幽靜的夜,正是花前月下對月吟詩的好時光,可我卻享受不起這樣的良辰美景。所以在我背了一袋金銀從臨安首富王員外的府邸翻牆而出,不小心將一串珍珠項鏈灑落一地時,跳動的珍珠穿透了夜的黑,立刻招來了一群巡視的捕快。而我,也不得已落了個的下場。
身形遊動,我努力尋思著該如何脫身。身後的騷動喧囂緊隨,讓安寧的夜也浮起焦躁的韻律。我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的死胡同,不相信自己真的已到窮途末路沒有退路。慌亂地四處張望一番,抬頭間卻見身旁的客棧三樓窗戶微開,淡淡的燭光自屋內射出,瞬間讓我淚流滿麵地覺得這必是來自天上的神光,是給我指引康荘大道的希望。毫不思索地躍身而上,我大大方方地就此破窗而入。
進入屋內,我馬上將窗戶緊閉,縮在一角聽著底下細碎的聲響。不出片刻,底下的人毫無收獲,倒也識時務地就此作罷,悄然離去。煩亂的腳步聲融入空中,夜又歸於平靜。我舒心地鬆了口氣,抹一把虛汗,卻在感覺到那一道注視著我的目光時頓時頭皮發麻,渾身僵住,意識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
半夜三更被人莫名其妙闖入廂房打擾了清夢,怕是任何人也不會爽的吧?而此時此刻此景此態,更是很可能讓我被冠上采花女賊的名號而無法自圓其說,雖然我原本的所作所為也實在是不見得比采花之道高尚多少……
腦中天人大戰了一番依然無果,我遲疑著將頭轉向那樣的目光,神色委實尷尬,心下懊惱著不知自己是否剛逃離了龍潭又跑來了虎穴。搖曳的燭光打在屋主的臉上,忽明忽暗,映出眼前人純善的氣質。眼前的男子正坐於桌前,手執書卷,最初的訝異過後,清雅的笑容似乎是這世間最純淨的色彩,優雅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麵對如此這般毫無破綻的目光與神情,任是我巧舌如簧,此刻也說不出半點申辯的理由,隻是掛著自知十分愚蠢的假笑,在昏暗的燈光下就這麼與他僵持,凝重的氣勢快讓我覺得空氣的流失,用事實深刻地教會了我什麼叫做此時無聲勝有聲。小女子我實在不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英雄本色人物,麵對如此詭異的氣氛,唯有遵從古人的訓示——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打定主意,我便馬上腳下遊走,向門口奔去。誰知身體剛一動,他便洞察我心思似的早一步來到門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打算就這麼走了?”他的聲音如同他的容貌一般清雅純淨,如這幽靜的夜,帶有一絲蠱惑人心的魅力。我眨了眨眼,腦中千回百轉,猜測著他的意圖。
“呃……打擾了,請見諒。”硬邦邦的一句話,一聽便是敷衍之語,毫無誠意可言,連我自己聽著都覺得心虛。對方卻沒有惱火的跡象,隻是一如先前地望著我,眼中深深沉沉,是我看不懂的信息,仿佛他才是那個有著采花嫌疑的大盜,主導著眼下的詭異局麵,令我不自覺地瑟縮了身體。越來越覺得這樣的氛圍太過危險,承受不了這樣凝重的氣勢,我出其不意地向他出招。他馬上側身躲開我的攻擊,自然放鬆了對我的牽製。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我立刻乘機脫身而逃,轉身從哪裏來就往哪裏去——跳窗去也。身後似乎又起了騷動,帶起一陣喧嘩,不過所幸沒有人再追來。
街上平靜安是。秋月幽靜,月光如碎影灑落,蒼茫一片。提了提身後沉甸甸的袋子,搖搖頭不去在意剛才那意外的插曲,我很有成就感地繼續向前走去。
民以食為天,這話一點也不假。此刻我正坐在本城最負盛名的流雲閣,奢侈地享受著一桌的滿漢全席。酒樓永遠都是消息流通的好地方,隻要往這裏一坐,近日有什麼稀奇古怪或轟動性的消息自會飄然而至。美味地品嚐著流雲閣的招牌叫化雞,聽著身邊的人談論著頻頻作案的“夜色”昨晚再次行動,王員外家遭劫一事,頓時感到清風怡人,心情舒暢不已。
“夜色”是人們給我的外號,因為我是個專在夜幕下活躍的……呃,女飛賊。雖然覺得這個名號沒有什麼恢宏的氣勢,配不上我氣蓋雲天的所作所為,但比起什麼“小賊”、“強盜”之流的稱呼實在是高雅多了,所以我也就很給麵子地默認了這麼個帶有少女情結的雅號。香醇的美酒,芬香滿溢,舉杯欲飲,卻被一旁的另一個消息吸引了注意。聽說德安王爺南來巡查,估計不日便會來到臨安。一聽到此,我的心情便大打折扣。難怪昨晚破天荒地被捕快盯上,原來是王爺南巡的消息使得臨安突然加強了守備的緣故。
雖然不停地夾著桌上的菜肴,我的心思卻全跑到了這樣的消息上,聽他們談論著這個王爺如何氣宇軒昂愛民如子的種種優良品德。又聽說其實王爺早就來到了臨安,隻是在暗中微服私訪,無人知曉而已。唉,照我說啊,他還真是個陰險狡詐的王公貴族啊。晃了晃杯中之物,我仰頭飲下。酒剛入口,眼角的餘光感到有什麼人在我對麵坐下了。微皺下眉,暗自碎碎念著那個不識相的家夥,卻在看清來人時一口氣提不上來,口中的酒水天女散花一般,直接噴射而出。好在對麵的人反應迅猛,瞬間打開手中折扇擋在麵前,堪堪避過這一場狼狽的禍端,保住了他那玉樹臨風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