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漢景帝五年。
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的碾過堆滿了積雪的管道,雪白的馬匹披上了遮擋風雨的衣物,錦緞奢華,竟是比尋常百姓家大年穿的也要好。
那靜白的馬匹身上粗壯,也不是日常裏拉貨鍛煉出來的,而是好生喂養養出來的肥膘,養的時間長了,也給養廢了,馬蹄子上新訂的鐵蹄也打了滑,馬車踉蹌了一下,掛在車上四角的玲瓏燈盞閃了一下,又慢悠悠的燃燒著。
那遮的嚴實的厚簾子中不宜察覺的傳出一聲笑罵,罵的是那馬也是那人,隻聽裏麵道:“養的時候長了,不用不知,一用竟成了這般糟心模樣,也不知平日裏駙馬是怎地用這散架的車子和這忘了天日的東西的!”
說話的正是館陶公主,她今日是要帶女兒進宮的,前幾日便住在了驛站,眼瞅著雪好不容易停了,便趕緊帶了阿嬌往宮裏趕,不成想馬上便到了,竟是遇到這般事情,可是驚了她們了。
陳阿嬌揉了揉眼睛,稍稍解了困乏,現正是過年不久,新春裏人總是有驅不完的疲乏,她也不例外。
連著幾日的趕路已是累的不成樣子,不成想今日早早便被拉了起來梳妝打扮,馬車這一趔趄才是讓她醒了過來。微微扯了扯館陶的袖子,也不敢用力,見館陶看過來,這才軟糯糯的道:“娘親不要生氣傷了身子,我們不是要去見竇太後嗎?”
館陶一聽這話,笑著點頭道:“也是,去見母親總不得如此臉色的。”隨即又皺著眉頭問道:“見了竇太後該如何說道?可還記得?”
陳阿嬌順從的點頭,鬆開了拽著館陶袖子的手,她的手心有點濡濕,她道:“女兒記得的,要行禮,叫外婆,理衣衫,吃坐有型,不得簪越...”她說了半餉,嘟了嘟嘴,有些疑惑道:“娘親,上次記得是沒有這些繁瑣規矩的,怎的這次多了這麼多呢?”
館陶打開木窗看了看外麵,穿著單薄棉衣的小販跺著腳哈氣,脖子縮在領子裏,手揣在袖桶裏,嘴唇凍的發紫起皮,臉上紅紅的,遠遠看去好似有些幹裂的樣子。
館陶對著陳阿嬌招了招手,讓她看這一路過去的小販,塗著大紅色口脂的嘴唇揚起,蔥白的手指透過窗戶指著那些小販對陳阿嬌道:“你覺得那他們過的怎麼樣?”
陳阿嬌搖搖頭,看也是知道不好的。
館陶又道:“我們以後是要住皇宮的人!你看看他們,不需要禮儀規矩,活的也自在,但他們曾幾何時輕鬆過?阿嬌,你也是投了個好人家,憑什麼對於現在的生活抱怨呢?”
陳阿嬌扣著木窗的手指緊了緊,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母親你說的沒錯,可是,我的生活即我抱怨了,也會繼續堅持走下去,就像別的人,很苦很累都依舊往下走。”
館陶看著自己塗著丹蔻的長甲,半餉才笑了笑,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之物,她道:“那你就好好走我給你的人生,絕對不可以放棄。”
陳阿嬌低垂著睫毛,道:“女兒曉得的。”
館陶關上吹著冷風的窗戶,似是讚揚道:“曉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