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孫臏歸隱(1 / 2)

田駢是沒戲了。

不過最近齊國政壇冒出了一顆很耀眼的老星,匡章,那個一直以來飽受爭議的將領。不改葬母,與父不見,出妻屏子,言語決絕。可是為什麼沒有人想想,匡章這種人,既然義不欺死父,安肯背君!對於宣王和齊國來說,這一條便足夠重用。

緊接著匡章被孫臏收為弟子,授以兵學。

孫臏不常誇讚人,他卻斷言匡章人才,一經打磨,必然不遜於己,因為匡章本身就是一個極有天賦和悟性的將領。

再就是,上大夫段幹朋生病。

那天,忙碌的段幹朋夥同忙碌的孫臏去見宣王,彙報有關煩苛律法的廢減事宜,最後在馬場南麵找到了人——

宣王夥同小宦官,追著蹴鞠滿場跑,長袖紮起,坦胸露臂,嘴裏直呼號著“傳過來,快傳過來!”發絲粘連,沒戴帽子,渾身汗水浸透。

氣得段幹朋差點背過氣去。他尷尬站著,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最後袖子一甩竟轉身走了。段上大夫前日裏才鄭鄭然說了一通,讓大王把見不得人的愛好藏起來,當時答應好好的,這可好,不出三天舊病複發。

敢情所有人的勸諫都白說了,扔出去的金子全白丟了。段老大夫不顧孫臏在背後有失形象地叫喊,蹣跚著走了。

宣王餘光一瞥瞅見。他心下突然躥起一股強烈的罪惡感。再一回頭,太傅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宣王訕訕曰:“太傅,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啊?別。”孫臏一笑莞爾,這才端端正正地深施一禮,道,“臣失禮了。還請大王隨意。”

宣王見他沒有責怪的意思,喘了喘氣平複呼吸,卻不再上場。

孫臏就坐在邊上仔細看場中,手指滑動,目光連連閃動。

他想,蹴鞠,對戰,若是能以蹴鞠入武,排演陣勢,強健體魄……

各軍相攻相救,訓練士兵的協同作戰能力與迅速反應能力,反倒比鬥雞遛狗、井肆生事好得多。

宣王下場後,反倒炒熱了氣氛。失了拘束,大家各展神通。其中一黃衣小子奔跑速度極快,隻見他左腳將球點向空中,順勢轉身,一個淩空抽腿將球擊飛,球進了!小宦官的身形利落漂亮,臉上掛著止不住的雀躍,孫臏愣住,如此熟悉。這招名叫轉乾坤,孫臏幼年時最愛的一個動作,雖然瀟灑,可難於進球,是父親不厭其煩的教給他,讓他成為了阿城玩蹴鞠數得著的小高手。

當年連睡覺都抱球不放,吃過飯就跑去玩,不知愁苦,不懂責任。

“大王,臣有事先告退了。”吵鬧的環境並不是思慮的好地方,孫臏坐了陣子很快便回去了。

不久後即上書有關軍事,一是嚴申軍紀翦除擾民事,二是充分活躍各部伍關係。為此,齊國軍中日常設立數場賽事,各個分隊之間偶爾合作偶爾對戰,牽鉤賽,蹴鞠賽,甚至投壺,自然也有弩射、騎射大賽,獎勵優厚。

經過長期的分合訓練,各軍之間潛移默化演練陣法、步法、腿功、相援相抗,不僅彼此的默契性激增,齊卒勇於持刺而怯於眾鬥的毛病也大有改觀。

計先於戰,能鬥智而不鬥力,是軍中原則。齊軍將士沒有彪悍粗壯的體格,就勝在靈活矯捷。必服從命令也是軍中原則,軍紀最為嚴整卻不失靈活。伐燕過後齊國技擊軍之威風日盛,齊技擊、魏武卒、秦銳士,彼此不敢相輕。

宣王六年,即公元前314年,齊國出兵十萬攻打燕國,匡章率軍。

出兵燕國,孫臏沒有不同意。

宣王才高,他和所有心懷抱負的君王一樣都有一統天下之誌。

田朌不出,那是屬於他弟子的首戰。

更何況,大爭之世,士兵戰場上多加磨練才更熟悉戰陣。

不過,一個整天滿口追求安寧的軍師,又全然不反對開戰,多麼滑稽!

不過孫臏管不了那麼多,此刻唯一值得憂心的是,燕國難以滅國,將來齊燕的關係如何處置。

匡章用兵迅疾,如風如矢,用了五十天時間就攻占了燕國國都薊城,同年(實際為前312年),齊楚聯盟最酣之際,楚王上張儀之當,與齊國斷交。

懷王貪圖張儀口中所說的“商於六百裏土地”,不顧陳軫良言相勸,閉關絕齊,更有甚者派人謾罵齊王,言語粗俗。

宣王火冒三丈,雷霆之怒無人可擋。

“楚將亡矣。”已然致事在家的鄒忌如此說道。“齊秦爭霸,楚夾其中,難以自主。儀舌辯士也,慣以言欺人,其言可信?楚王後必惱羞。秦強楚弱,能無恙也?”

六月末,闊別大半輩子的蕁子出現,找到太傅府。當年那個為自己梳頭的淘氣丫頭也已經稚顏不再,青絲成雪。逆境最是磨礪人。看得出來,分別後,蕁子很是經曆了世路風霜,沉澱許多。

孫臏乍見故人,激動地不能自已,時值中午,竟然連吞兩碗白飯,吃了一大份芸薹,一點魴魚,還有小半份肝膋。二十年來,他還從未有過這麼好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