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七章 雲輕嫣1(1 / 3)

陰九幽親手做了支簫送給燕九。

簫背後的孔係了一塊用紅絲線穿著的嫣紅血玉,玉的正麵刻著一朵輕雲,背麵則是一個幽字。玉是上佳的好玉,隻是雕工粗糙拙嫩,頗有些初學者的痕跡。

在遞到燕九手中時,他的指尖似乎有些留戀地輕撫過血玉,然後毅然收回,長袖下滑,擋住了那帶著些許顫抖的手指。

“我自己刻的。”看到燕九歡喜中帶著些許疑惑的目光,他淡淡解釋,目光卻別了開,落向天際,眸中幽光暗轉,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

燕九本想說謝謝,卻在看到他的神色時將話咽了下去。

“我會好好愛惜它的。”她一臉認真地許下諾言,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這塊玉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

陰九幽聞言回神,微微一笑,“那倒也不必,不過是塊刻壞了的玩意兒……給我吹首曲子吧。”他負手,信步而走。

“你想聽什麼?”燕九趕緊跟上,手握著那管新簫,隻覺得心跳得極快。這幾日,他對她並沒有因為那一夜而顯得有什麼不同,可是當她開口向他要簫的時候,他卻連猶豫也沒有便讓沙華派人去離此很遠的一家出名的簫坊,挑選出已陰幹的上好竹材。製簫的多是紫竹白竹又或者黃枯竹,翠綠的極是難找,便是這樣,他仍然不嫌麻煩地讓人為她找到了。在這非常時期,又怎能不讓她感動。

從後門走出院子,後麵是一片矮鬆林,一條小徑穿過鬆林,延伸往遠方的青山。

“五更鍾,你會不會?”踏上布滿鬆針的小路,陰九幽微側臉,問。

“五更鍾?”燕九愕然,想了又想,卻怎麼也想不出這麼一首曲子來,不由有些羞赧,卻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我沒聽過。”

陰九幽倒也不介意,隻是沒有再說話。陽光下,鬆脂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散,兩人的腳踩在厚厚的鬆針之上,靜無聲息。

看著他因沉默而顯得有些清冷的背影,燕九突然有些懊惱,怨怪起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多聽多學些曲子。明明心中清楚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一想到他會失望,她就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鍾……”正當她自怨自責的時候,陰九幽開了口。

燕九回過神,發現兩人已經來到一條野溪邊,一座不知經過了多少年代的石橋橫躺於其上,石縫中長滿了野草,隻隱約能見到其下的石質。陰九幽在溪旁裸露出地麵的鬆樹根上坐下,然後伸手從她手中拿過竹簫。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鍾。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薰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燕九當然知道這首詩,當然也知道這首詩不叫五更鍾。但是當一個人用簫將它當成曲子吹奏出來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麼叫悲傷和絕望,什麼叫美夢幻滅後的空茫以及才知道世上有一種距離永遠也無法跨越。

她是第一次聽陰九幽吹簫,她也希望自己是最後一次聽他吹簫。

簫的音色極佳,吹奏的技巧說不上好,甚至於顯得有些拙劣,但是那簫聲卻如同有靈性般直接忽略過聽覺,直直紮進人的心中。讓人一頭栽進簫聲所構築起的情感世界,如同扁舟掙紮在怒海中般無助無力。一曲罷,燕九半天無法回神,直到陰九幽將她攬進懷中。

“你要學會了,以後吹給我聽。”他將下巴擱在她的頭上,目光落在溪對岸一株隨風搖曳的狗尾巴草上,柔聲道。

燕九沒有回答,隻是將臉埋進了他的懷中,掩飾住自己茫然失措的眼淚。便是這樣緊挨著,她依然能感覺到他的心是冷的,自己沒有辦法焐熱它。

正在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身後傳來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卻是曼珠尋了過來。

“主上,六殿一部首座各歸原位,泰山王已故,第七殿主位虛懸。”離著三步遠的距離,她站住,垂手恭立。每次回報之時,從不避忌燕九。

曼珠其實長得極美,較燕九還勝上一籌,隻是臉上常常沒有任何表情,容易讓人聯想到假人,所以也分外容易被忽略掉。

聞言,陰九幽並沒回頭,也沒放開燕九,仿似沒聽到。曼珠不再重複,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