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的聲音!在他夢裏,在他心裏,縈繞了三年,就是這個聲音。曾經闖進他的營帳裏,罵他是走狗,曾經在營門外,為了他跟別人爭辯,曾經在他的耳邊,輕輕叫過他的名字。
一抬頭,正迎麵的牆上,端端正正地掛著一幅對聯,字跡娟秀,“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
是夢嗎?他是……在哪裏?楊昭有點暈眩。除了風煙,除了他,還有誰知道這句話!
屋裏的桌邊,有一個背影,長長的黑發,白色的衣衫。
“風煙。”楊昭覺得自己說這兩個字,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背對著他的女子,驀然轉過臉來,抬起頭,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四目相交,漫長的沉寂。
震驚,懷疑,巨大的喜悅,椎心的酸楚,刻骨思念,無盡深情,一浪接一浪地湧上來!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誓言還在耳邊,卻已經過了三年。當初的心動和迷醉,牽掛和分離,那許多的誤會,那風雪裏的溫柔,一幕一幕,恍若隔世,千般滋味都往心頭繞!
“楊……昭?”風煙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淚水慢慢湧上眼眶。
他消瘦了些,也黑了些,額上多了一道淺而長的疤痕。這是當年麓川那場激戰裏留下的痕跡吧?可是,並沒有減損他的英挺。這應該也是袁小晚的功勞,她向來都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更何況,是對楊昭的臉。
可惜的是,她再也不能站起來,不能奔向他,不能飛撲進他溫暖的懷抱裏。
楊昭也在看著風煙,宛若中了魔。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在這個距離他不到一百裏的地方,生活了整整三年?!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深一腳,淺一腳。這是怎麼了,他竟然連路也走不穩。
“風煙,是你嗎?”他輕輕摸了摸她的長發,又摸了摸她的臉。
“楊昭。”風煙的淚水撲簌而下,她自己卻渾然不覺。他怎麼來了,他不是已經回京城去了嗎?
楊昭俯下身,慢慢握住她的肩膀,像是怕一用力就捏碎了她似的,輕輕把她擁進了懷裏。
在這漫長的思念裏,他無數次地想起,她在他懷裏,那種柔軟和芬芳;也直到這一刻,重新抱緊她,他才敢相信,不是夢,不是幻覺,風煙真的就在他麵前。
“你們——”秀桃在旁邊已經看得傻住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們認識?”看這情形,遠不止認識而已啊!
風煙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別人,慌忙抬起頭,“他是楊昭。”
楊昭?!秀桃呆了呆,這名字好熟悉。
“你怎麼會在這裏?”最初的震撼過去,楊昭和風煙幾乎同時問了出來。
“他是我帶來的。剛才他說要買你繡的老虎。”回答的卻是秀桃,“陸姐姐,你……你原來……”
“她是從京城出來送糧草,卻在麓川戰場上失去了蹤跡。”楊昭緩緩地接著道,“很多人親眼看見她倒下,又親眼看著她下葬,我以為,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著她的麵。”
“我本來的確是受了重傷,但是沒有死。”風煙輕聲道,“是袁小晚把我從戰場上救出來,幫我揀回了這條命。可是我的腿經脈已斷,是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