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十二月底,再過幾日便是新春。我本以為我會一如往常,平靜地迎來雍正三年,卻不料天不遂人願。
這日,正在屋內寫字,突然想到先皇在過年前都有寫“福”字的習慣,不自覺地筆下便也出現了一個“福”字。寫完,擱了筆,便對著那“福”字發愣,心道:不知他現在是否也有過年贈“福”字的習慣?想到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從到清朝以來,竟沒有一個年是和他共度的,不禁又是一陣嗟歎。
燕兒進來,見我發愣,便上前輕拉我的衣袖,道:“格格,快過年了。你怎還這般愁眉苦臉的?要不奴婢陪你去院子裏散散心吧?”
我回過神,見她一臉的關切,便笑著安慰她道:“算了!還是這兒清靜。”她見我這麼說,知道我意,便也不再強求。
正在這時,從門外進來一丫頭,我不禁去看,見是福晉身邊的丫頭,名喚小惠的。這小惠見了我亦不行禮,隻把頭揚起,道:“福晉要見你。”也不待我回答,便轉身出去。
燕兒在一旁看著,很是替我生氣,我卻對她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我又讓她留在屋,自己一個人朝八福晉的屋走去。
進了屋,就見八福晉坐在上首喝著茶。我立刻向她行了禮。她見我行禮,也不回應,亦不讓我坐,隻是慢慢將茶碗放在桌上。我見她如此,亦不詢問,隻站在一旁,靜靜地等著她發話。
好半會,才聽她開口道:“快過年了,這宮裏的規矩,各府的命婦都得到宮裏給皇後請安。”說完,她看看我,輕蔑地道:“你本是沒資格進宮請安的,但今年,皇後娘娘圖個熱鬧,讓各府的妻妾都去宮裏。”說完,她端起手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才又看著我道:“嘖嘖!瞧你這副寒磣樣!既要進宮,就不能讓皇後、嬪妃及各府的妻妾們笑話了去。”說著,就聽她喚了聲小惠,讓小惠去裏屋將東西取來。小惠應聲進裏屋,少頃又出來,手裏則多了一套衣袍及幾件首飾。
我不禁納悶:她今個為何這麼好,要送東西給我?正想著,就聽她道:“這些個是我以往的,現也不大用了。你就先拿去,應應景。等事情過了,再還回來。”聽到這,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心道:就知道她沒這麼大方對我,不過是怕麵子上過不去罷了!
想到自己過年確實沒有可穿的衣服,便謝過,接了那衣袍,卻不拿那些首飾,並婉轉地對她道:“奴婢一向粗鄙慣了,戴上首飾反覺難受,就謝過福晉的心意,奴婢隻要這套衣袍足矣。”
聽此,她不禁輕蔑地道了一聲:“可見,就是一個下賤胚子。”引得旁邊的小惠一陣訕笑。我卻裝作不知,仍是自若。她們見無趣,便打發我去了。
到進宮那日,我早早地便來找八福晉,以防其又罵我偷懶。她見到我時,不禁一愣,後又惡狠狠地盯著,道:“做這狐媚樣給誰看!”我不禁苦笑:她怕是後悔給了我這套衣袍穿!
一路小心地跟在八福晉身後,心情卻越來越不平靜。想到進宮可能會見到他,不禁既盼著,又害怕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希望怎樣。進了宮,八福晉並不往別處去,而是直接去了皇後所在的坤寧宮,我不禁感歎:看來今日未必能見到他啊!既這麼想,心卻平和了許多。
到了坤寧宮,發現別府的妻妾們早已到了那裏,正圍著皇後說話。見我們進來,就都閉了口,拿眼睛看著我們。我隨八福晉給皇後見了禮,皇後亦讓我們起身,並隨和地道:“你們都不必拘禮。過年讓你們來,就是圖個熱鬧。”聽到這,大家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八福晉早就顧不得我,找人談天去了。我則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這殿裏的一切:幾個熟識命婦的聚在一起說著話,偶爾還會發出幾聲嬌笑。不熟識愛熱鬧的,也尋空湊上前,聽她們聊天。喜靜的就會站在皇後身邊,陪著皇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正看著,突覺有人在身後拉我,回頭去看,見是瑾兒。
初見她時我不禁有些發愣,後一想,她如今是十三阿哥的側福晉,自是會來,遂也就不以為奇。就聽她低聲問我:“姐姐可好?”聲音似很激動。
我笑著拉了她的手,道:“很好,妹妹不用掛心。”說著,不禁又好奇地問:“妹妹何時來的?剛進來時,怎沒有看到妹妹?”
聽我問,她笑著道:“我早到了,隻是剛才有事出去了。”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見她以這種眼神看我,心裏雖有些嘀咕,卻仍是不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