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下的那隻碗裂出了一道縫隙。
碗裏的水順著縫隙流了出來,淌到了地上。
沈放知道,當燈滅水幹的時候,就是胎光脫離軀體的時候。
現在,他已經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他掙紮著爬起,單膝跪在地上。
他舉起那把斷裂的桃木劍。
劍的斷口很鋒利,鋒利得可以割開人的皮膚。
沈放要緊牙關,用斷劍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一割。
殷紅的鮮血從創口湧出。
沈放攥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揮動著。
噴湧的鮮血在半空中化成一支支血箭,射向了紅影。
其中一支血箭釘進了紅影的頭顱。
“啊!”
“啊!”
沈放和紅影同時爆發出哀嚎。
沈放全身抽搐,手臂上的肌肉劇烈收縮。
鮮血止不住地從創口中噴出,噴成了一道血的瀑布。
而此時,那血的顏色已經不再是殷紅。
黑。
如墨一般的黑。
“薩骷韃!”
紅影向沈放吼叫著。
沒有人知道,紅影在吼著什麼。
但每個人都能從這聲吼叫中聽出紅影的憤怒。
沈放不住地喘息著。
汗水順著沈放的臉頰滑落,在燭光的映襯下閃爍出淡金色的光芒。
“走……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薩!”
這一次,紅影沒有再撲向沈放。
它倒退著,一點點變淡,一點點溶解在周圍的空氣中,最終消失不見。
當紅影徹底消失之後,沈放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沈放舉起手中的桃木劍,把劍身用力按到自己手臂的創口上。
劍是桃木的,不是鐵,更不是烙鐵。
但,當桃木劍接觸到創口的那一刻,一股藍煙從沈放的手臂上升起。
同時,空氣中彌漫開一股焦糊的味道,以及沈放痛苦的慘叫。
良久。
藍煙消散了。
黑血也不再流出。
然後,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疲憊,沈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整個人栽倒到了地上。
牆角的燭光依然明亮。
油燈裏的燈火依然搖晃。
清水依然順著縫隙從碗裏流出,一點點淌到地上。
那兩個臉上有傷疤的人傻傻地愣在原地。
他們不知道,剛才的一切是不是已經結束。
他們也不知道,剛才的一切是真,還是幻。
當沈放再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即使這間屋子的窗簾關得緊緊的,沈放依然能感受到窗外那明媚燦爛的陽光。
這間屋子不是躺著“導師”的那間病房,也不是關押過沈放的那間密室。
這間屋子很幹淨,也很舒適。幹淨得恰到好處。舒適得也不過分。
尤其是沈放正躺在上麵的那張硬板床。平整、溫暖,卻又不會讓人產生懶惰的情緒。
“大師,您醒了!”
不知從何時,這個右臉有傷疤的人對沈放的稱呼從“大魔術師先生”簡化成了“大師”,“您”也代替了過去的“你”。
“大師,您受累了。這有包子,還有粥。您吃一點,補充下體力。”
說著,右臉有傷疤的人把包子和粥遞到了沈放麵前。
“噢,謝了。”
沈放一邊客氣地寒暄,一邊接過盛粥的碗和包著包子的紙。
沈放喝了一口粥。
溫的。明顯是反複熱過的。
沈放打開了包著包子的紙,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包子。
然後,沈放的目光就被釘在了那張紙上,再也挪動不開了。
那是一張報紙。早上的早報,普普通通。很多賣包子、賣饅頭、賣油條的人都用它來包裹自己的產品。
釘住沈放目光的是報紙上的內容。
一張巨幅的照片。
雖然被油染得有些模糊,但沈放還是能辨認出,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
巨幅照片的旁邊還配了一行巨幅的標題:
“全城通緝,凶嫌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