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擅長逃脫術,但逃脫術是魔術。
魔術不是戲。
戲如人生,人生也如戲。
魔術卻不似人生,人生也不似魔術。
沈放正在他的人生裏,而不是他的魔術裏。
所以,沈放現在根本沒辦法逃脫。
他正在一個自己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文文靜靜地當著“肉粽子”。
沈放原本並不是一個文靜的人。
可他現在不得不變得文靜。
一個既看不見又動不了的人,有什麼辦法不文靜呢?
醫院裏那床厚厚的棉被緊緊裹著沈放的身子,死死蒙著沈放的頭和臉,盡職盡責地扮演著“粽子葉”的角色。
這又大又厚的“粽子葉”外麵,還捆著一根大麻繩。
麻繩的兩端係在一起,打出了一個大大的漂漂亮亮的蝴蝶結。
這蝴蝶結精致美觀、大方得體,任誰也想不到打這個結的人是一個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
“咳咳,事先聲明一下,我們……呃,不是恐怖分子。”
沈放心裏咯噔跳了一下。
不是恐怖分子,那他們為什麼還要猶豫一下?
那“不是恐怖分子”的不知道什麼人接著說:
“我們請二位來,是有求於二位……中的某一位,李維廉李醫生。不知你們哪一位是李醫生?”
靜,死一般的靜。
“李醫生?哪位是李醫生,麻煩舉一下手。”
話音未落,就聽見“啪”的一聲脆響。
那個“不是恐怖分子”的人怒道:
“你打我幹什麼?”
“你蠢呀!他們被綁成粽子一樣,手舉得起來嗎?”另一個聲音說。
“……也對。呃……哪位是李醫生,點一下頭讓我們看看。”
“啪”,又是一聲。
“你幹嗎又打我?”
“你蠢呀!他們被綁成粽子一樣,就算點了頭,這黑燈瞎火的,你能看得清楚嗎?”
“那你說怎麼辦?”
“先把他們解開……”
“啪”,一聲。
“你傻啊!把他們解開,萬一跑了怎麼辦?”
“也對。那怎麼辦?”
“我想想……這樣,隻把上麵解開,讓他們把頭露出來。”
“好主意。”
話音剛傳到耳朵邊上,沈放就覺得自己眼前的黑暗一下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
昏暗。
沈放發現,自己現在正在一間密室裏,一間沒有窗的密室。
因為沒有窗,所以空氣不流通,讓人很不舒服。
因為沒有窗,所以光線進不來,四周圍都是黑蒙蒙的。
屋子裏唯一一點明亮來自於牆邊的一盞油燈。
油燈裏的油似乎不多了,燈火搖搖欲墜。
搖曳的燈火搖擺不定地照在那兩個“不是恐怖分子”的人的臉上,時而照著左邊那人的左半邊,時而映著右邊那人的右半邊。
借著明暗無常的微光,沈放發現,左邊那人的左臉上有一道傷疤,右邊那人的右臉上也有一道傷疤。左臉有傷疤的那個人,左手裏拿著一支手槍。右臉有傷疤的那個人,右手裏拿著一支手槍。
也是借著那明暗無常的微光,那兩個“不是恐怖分子”的人發現,他們“請”過來這兩個人和他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那個……你是李維廉李醫生嗎?”左臉有傷疤的人猶疑地問沈放。
沈放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麼……他是李維廉?”右臉有傷疤的人用槍指了指沈放旁邊的那人,向沈放問道。
沈放轉過頭,看了看被搶指著的人。
這人和沈放一樣,全身裹在棉被裏,隻露出了一個腦袋。
那人頭上長出的卷發在忽明忽暗的燈火掩映下,泛出迷離的金光;那人的一雙眼被搖搖欲墜的燈火掩映,閃爍著幽藍的顏色。
沈放轉回頭,看了看那兩個臉上有傷疤的人,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李維廉……是洋人?”右臉有傷疤的人問。
沈放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他會說中國話嗎?”右臉有傷疤的人接著問。
沈放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你會說洋話嗎?”右臉有傷疤的人問那個左臉有傷疤的人。
左臉有傷疤的人緩緩地搖了搖頭,反問道:
“你會嗎?”
右臉有傷疤的人也緩緩地搖了搖頭。
兩個臉上有傷疤的人思索了片刻,然後像是拚命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異口同聲地問沈放:
“你會說洋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