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好個秋
導讀:
南宋大詞人辛棄疾帶著些許愁緒,道出“天涼好個秋”。本文作者借用千古名句,述說了對於歲月更迭的感悟。人於青年時,富有朝氣、活力;中老年時,富有閱曆、經驗。然而世間一切優勢都是相對的,作者借用多篇名言警句,提醒青少年,珍惜年少的大好時光。
人總會老的,對此絕無異議。但正如古人所說:“老似名山到始知”——人,隻有到了“天涼好個秋”的時節,才會對“老”有足夠的敏感,足夠的警覺,足夠的理解。
幾年前,我在福建泉州看過一場木偶戲。有一個節目名為《青春夢未還》。悠揚而低沉的樂曲把觀眾帶進一種耽於遐思與回憶的境界。燈光亮處,在技藝嫻熟的妙齡女郎的操縱下,一個披著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踉蹌出場,老態龍鍾,蹣跚而行。但她的心並沒有沉寂,麵對著青春煥發的操線少女流露出豔羨的神色。她仰頭顧盼,俯首沉思,想象著自己也能夠重返青春年少。突然,一個轉身,白發頭套甩掉了,變成了半老徐娘,一下年輕了二十歲,她臉上泛溢著光彩,揚起了舞袖,閃動著腰肢,前後左右地往複穿行,過不多時,她又再度陷入了沉思,想望著能夠像操線人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忽然全身上下顛倒,兜頭翻了個筋鬥,一個唇紅齒白,“美目盼兮”的如花少女赫然出現在觀眾眼前。腰肢曼妙,舞步輕盈,顧影自憐,嫋娜作態,時而旋轉如風,時而飄然若仙。她為自己重返青春感到無比的自豪,無邊的快慰,似乎忘記了這不過是一場夢幻。我想,就劇情發展來說,最後應該安排她恢複原態,顯示這種變化原是一番夢想。但表演者告訴我:許多年輕觀眾都不喜歡那麼做,認為是有煞風景。
是的,在一些年輕人看來,“老”是極其遙遠並且難以想象的事,因此,“我也會老嗎?”竟然是個疑問,至少是沒有認真考慮過。由此,我深深歎服美國盲姑娘海倫·凱勒的睿智與清醒。她在那篇著名的散文《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中提議,“我們最好把每天都看成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持這種態度對待生活,才能深刻體會生命的價值”。她說:“我有過這樣的想法,如果讓每個人在他成年後的某個階段,失明幾天,失聰幾天,也許是很有益的。黑暗將使他們更加珍惜光明,寂靜將教會他們領略喧嘩的歡樂。”“設想一下,如果你隻剩下三天的時間利用視力,那麼,該如何發揮它的作用呢?隨著那即將降臨的第三天的夜晚的到來,當你已經意識到了太陽不再為你升起時,你該怎麼辦呢?”
也許我們覺得,這位盲姑娘過於吝嗇,為什麼隻設想“三天”而不是更多時間呢?但這對於她個人來說,已經是奢望了。她曾感慨無限地說:“啊,如果我有哪怕隻是三天的機緣,讓我的眼前大放光明,該有多好!那時,我將能看多少東西啊!”我相信,一切耳聰目明且神智健全的人,當聽到這些晨鍾暮鼓般的“醒世恒言”時,總不會冥頑不靈、無動於衷的。
人生怕憶少年時。解放初期剛進城讀初中時,我們這些十三四歲的男孩子都不怎麼用功,腦子裏常常結記著在故鄉抓螃蟹、養蟈蟈、偷摘鄰居瓜棗一類的樂事;身在書桌旁,心卻像孟老夫子說的那樣,“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當老師點名提問時,往往是驀地驚起,答非所問。
幾個月後,班主任教師領著我們排了一個小話劇,名叫《老頭三年生》。劇情梗概是:一個小學生終日嬉遊耍鬧,不肯用功讀書,結果課業荒疏,屢屢降級。這天,他忽然做了一個夢,恍惚間自己已經頭禿齒豁,垂垂老矣,卻仍和十來歲的兒童一起讀小學三年級。建校六十周年慶典到了,同學們的祖父母——他當年的同學們,紛紛從全國各地趕回母校。這裏有工程師、農藝師、大學教授,也有工廠經理、勞動模範。他們聽說還有一位當年的老同學在校,便都與他相約,要一起敘敘舊。“老頭三年生”得知這個信息後,非常愧怍,登時汗流浹背,悚然警覺。從此,他刻苦自勵,加倍用功,矢誌成才。這出小戲情節簡單,主題也沒有脫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俗套。但在當時,對我們這些思想單純、可塑性強的少年兒童,卻起到了有力的激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