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坤身手的敏捷和凶狠非比尋常之輩。在那個夏日的黃昏,我第一次為一條漢子拍掌叫絕。
騰挪閃跳,拳風、掌風,是老鷹高高撲騰起的身影,隨著趙坤繃緊腳尖那致命的一腳,那一腳正中黑皮的麵門,黑皮嘴裏一口鮮血狂噴著,他剽悍的身軀像一隻風箏歪歪斜斜倒在街頭的塵埃中,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服氣了嗎?黑皮,你他媽的還敢和我叫板嗎?不服,改天,我再教教你!”
“哎約約!別打啦,趙哥,我服、我服!”
看著蜷縮在街頭水泥地麵上痛苦**著的黑皮,趙坤不屑地吐了一口痰,揮揮手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
“滾蛋!”
……
趙坤在整個礦區、街頭的名號都很響,誰要跟他和他的兄弟夥們過不去,那可真是老虎頭上撲蒼蠅,找打!那年頭,街麵上流行著電影《少林寺》的歌聲:
“少林,少林有多少英雄豪傑都來把你敬仰
少林,少林
有多少神奇故事到處把你傳揚
精湛的武藝,舉世又無雙
少林寺威震四方
悠久的曆史,淵源又留長,少林寺美名輝煌
千年的古寺,神秘的地方,嵩山幽穀,人人都向往
武術的故鄉,迷人的地方,天下知名,萬古流芳。”
記憶裏,那礦區裏的鐵搭、煙囪,那街頭上七零八落的低矮樓房、一間間播放著流行音樂的鋪麵,隱隱約約籠罩在茫茫大霧之中。沒有一條河流,河流在那座礦山和P縣城被改了個灣,剩下的是一座座光禿禿的山、還有年深月久的開采所挖掘出的一個個山洞。那一天天陰鬱的山地雨,伴隨著礦區排放的一條條小溪流一樣的工業汙水在礦區路麵、在P城狹小的街道上黑油油地濺起轟鳴的泥漿……或許是山地氣候的惡劣,條件的艱苦,在礦區工作的老工人們很多人身體都不同程度患有矽肺病……黃色或其他色的安全帽,寬鬆的勞動布服裝,黃色的牛皮勞保皮鞋,齊膝的深統水膠鞋,茫茫的大霧中,那一個個身影是男或是女?八十年代盛行子女接父母親的班,趙坤的父親在礦上退休那年,趙坤十八歲剛高中畢業,他順理成章成了礦區的一個工人。
趙坤是井下采礦的工人,一座座山洞裏蘊藏著豐富的朱砂、水銀。
趙坤的樂趣不在那些寂寞單調的工作時間裏,他喜歡在P城街頭狹小的街麵或礦區家屬區和一幫小兄弟閑逛。P城的人員很複雜,有地質勘探隊的工人,有礦山的工人,有在特區工作的幹部,人員來自全國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目標:開采朱砂!開采水銀!
一座座山洞,一個個灰撲撲的人影,平常日子是煙霧彌漫的一座座光禿禿山嶺,而小城風光,一到周末,一個個紅男綠女,礦區、街麵上或行或站或大聲吆喝的情景就撲麵而臨。
趙坤的麵相不是那種肥頭大耳或兩眼冒著凶光的痞子模樣,可在街麵上混的痞子們一提到他的名號,心裏就直發怵:
“瘦精精的,肥大的軍褲罩著身軀連屁股都看不出,那出手可快,像刮過山巒的一陣風,單挑或是群毆,眼到手到,手狠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