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為衛將軍舍人,與田仁會,俱為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此二人家貧,無錢用以事將軍家監,家監使養惡齧馬。兩人同床臥,仁竊言曰:“不知人哉家監也!”任安曰:“將軍尚不知人,何乃家監也!”衛將軍從此兩人過平陽主,主家令兩人與騎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斷席別坐。主家皆怪而惡之,莫敢嗬。

其後有詔募擇衛將軍舍人以為郎,將軍取舍人中富給者,令具鞍馬絳衣玉具劍,欲入奏之。會賢大夫少府趙禹來過衛將軍,將軍呼所舉舍人以示趙禹。趙禹以次問之,十餘人無一人習事有智略者。趙禹曰:“吾聞之,將門之下必有將類。傳曰‘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今有詔舉將軍舍人者,欲以觀將軍而能得賢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無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綺繡耳,將奈之何?”於是趙禹悉召衛將軍舍人百餘人,以次問之,得田仁、任安,曰:“獨此兩人可耳,餘無可用者。”衛將軍見此兩人貧,意不平。趙禹去,謂兩人曰:“各自具鞍馬新絳衣。”兩人對曰:“家貧無用具也。”將軍怒曰:“今兩君家自為貧,何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於我者,何也?”將軍不得已,上籍以聞。有詔召見衛將軍舍人,此二人前見,詔問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對曰:“提桴鼓立軍門,使士大夫樂死戰鬥,仁不及任安。”任安對曰:“夫決嫌疑,定是非,辯治官,使百姓無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護北軍,使田仁護邊田穀於河上。此兩人立名天下。

其後用任安為益州刺史,以田仁為丞相長史。

田仁上書言:“天下郡太守多為奸利,三河尤甚,臣請先刺舉三河。三河太守皆內倚中貴人,與三公有親屬,無所畏憚,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奸吏。”是時河南、河內太守皆禦史大夫杜父兄子弟也,河東太守石丞相子孫也。是時石氏九人為二千石,方盛貴。田仁數上書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使人謝,謂田少卿曰:“吾非敢有語言也,願少卿無相誣汙也。”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誅死。仁還奏事,武帝說,以仁為能不畏強禦,拜仁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

其後逢太子有兵事,丞相自將兵,使司直主城門。司直以為太子骨肉之親,父子之間不甚欲近,去之諸陵過。是時武帝在甘泉,使禦史大夫暴君下責丞相“何為縱太子”,丞相對言“使司直部守城門而開太子”。上書以聞,請捕係司直。司直下吏,誅死。

是時任安為北軍使者護軍,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武帝聞之,以為任安為詳邪,不傅事,何也?任安笞辱北軍錢官小吏,小吏上書言之,以為受太子節,言“幸與我其鮮好者”。書上聞,武帝曰:“是老吏也,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欲合從之,有兩心。安有當死之罪甚眾,吾常活之,今懷詐,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誅死。

夫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也。知進而不知退,久乘富貴,禍積為祟。故範蠡之去越,辭不受官位,名傳後世,萬歲不忘,豈可及哉!後進者慎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