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魏背秦,與齊從親。秦使穰侯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穰侯益封。

明年,穰侯與白起客卿胡陽複攻趙、韓、魏,破芒卯於華陽下,斬首十萬,取魏之卷、蔡陽、長社,趙氏觀津。且與趙觀津,益趙以兵,伐齊。齊襄王懼,使蘇代為齊陰遺穰侯書曰:“臣聞往來者言曰‘秦將益趙甲四萬以伐齊’,臣竊必之敝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之相與也,秦之深讎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秦之深讎,不利於秦。此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弊晉、楚,而後製晉、楚之勝’。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攻齊,如以千鈞之弩決潰癰也,必死,安能弊晉、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也;多出兵,則晉、楚為製於秦。齊恐,不走秦,必走晉、楚。此三也。秦割齊以啖晉、楚,晉、楚案之以兵,秦反受敵。此四也。是晉、楚以秦謀齊,以齊謀秦也,何晉、楚之智而秦、齊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韓氏必無上黨矣。取天下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矣。”於是穰侯不行,引兵而歸。

昭王三十六年,相國穰侯言客卿灶,欲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於是魏人範睢自謂張祿先生,譏穰侯之伐齊,乃越三晉以攻齊也,以此時奸說秦昭王。昭王於是用範睢。範睢言宣太後專製,穰侯擅權於諸侯,涇陽君、高陵君之屬太侈,富於王室。於是秦昭王悟,乃免相國,令涇陽之屬皆出關,就封邑。穰侯出關,輜車千乘有餘。

穰侯卒於陶,而因葬焉。秦複收陶為郡。

太史公曰:穰侯,昭王親舅也。而秦所以東益地,弱諸侯,嚐稱帝於天下,天下皆西鄉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及其貴極富溢,一夫開說,身折勢奪而以憂死,況於羈旅之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