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知道他是色厲內荏,冷笑一聲鬆開了手,隨口道:“抱歉抱歉,小子不知輕重,還請見諒哈!”
鬆手的原因主要是他覺得在大街上抓著一個男人的手,有點膈應。
行腳商悻悻地收回右手,懊惱不已。
夕兒剛才被兩人之間的氣氛嚇得把手縮了回去,現在見到自己撞過的年輕人鬆開大叔的手,心下稍安。她以為葉落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感激他的同時也擔心他跟大叔起爭執,長舒一口氣後,對葉落解釋道:
“你。你誤會了,那不是皇帝用的石頭,是我在河邊撿來的,已經與這位大叔換糖梨膏了,他說喜歡石頭的樣式,以後我再帶幾塊給他。”
說完後又打算將手中的黑石遞向賣糖葫蘆的行腳商。
“給,大叔,你先收好這塊!”
中年人聞言一喜,見到夕兒真的又把黑石送了過來,趕緊伸手去拿。
可惜有人比他更快,葉落閃電般從希兒手裏取走黑石,在戴了手套的指間相互交換,騰挪轉移,其速度和靈活性令人為之側目。
“大叔,我也喜歡這石頭,不如五元錢轉給我一塊唄?”
葉落自黑色風衣的內層兜裏摸出一張紙幣晃了晃,似笑非笑道。
這下,行腳商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了,他將插著糖葫蘆的草垛木杵靠在一邊,朝葉落走近兩步,握了握拳頭,橫眉怒目道:
“少年人,別以為練過幾年就天下無敵了,剛出來混最好低調些,我勸你少管閑事,別搬起石頭砸腦袋!”
與其說勸,不如說更多一種警告的意味,然而葉落渾然不懼,仍舊把玩手中的黑石,裝作不明所以的樣子問道:
“我當然不願自討苦吃,可不知在下何處得罪前輩了?”
“哼!”
壯實的中年人冷哼一聲,盯著黑石威脅道,“揣著明白裝糊塗,非得逼俺動粗是吧?”
“噢~”
葉落停下手中的動作,恍然大悟道,
“原來您是說這塊連一顆糖球都換不到的石頭啊,我又不白拿,五塊錢可以買好多糖球呢!”
葉落以兩根手指捏住黑石,舉到平齊對方眉眼的高度,繼續道,“難道說,還換不到這塊河邊隨便能撿的石頭?”
他問後麵這句話時神色極冷,加上本就有些病白的麵容,看起來給人一種如墜冰窖的窒息感。
行腳商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應答,惱羞成怒之下,甩甩膀子,企圖趁葉落不備硬搶黑石。
“小哥哥,石頭我已經送給大叔了,你喜歡的話,等下次我也給你帶幾塊來,不要錢的,求你們別這樣了好嗎?”
夕兒不知道怎麼稱呼葉落,情急之下隻好這麼喊。
她生怕兩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趕忙跑到行腳商身旁勸道:“大叔,您別生氣,小哥哥他誤會了……”
在小姑娘看來,一個是送她糖梨膏好人大叔,另一個則是不明緣由要幫忙的小哥哥,任何一方受到傷害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夕兒本就引人注目,加之葉落和行腳商兩人劍拔弩張的態勢,已有不少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駐足圍觀了,甚至某些八卦好事者認為是女婿和老丈人起了爭執,而小姑娘正為閨女和媳婦雙重身份犯愁,不知如何是好呢。
其他做生意的同行偶爾瞥上一眼,但並不一直留心這邊,有多年生意經驗的他們都快成人精了,個中因緣一看便知:賣糖球的唬人呢!
然而,大家都隻是旁觀,彼此間心照不宣。
行有行規,業有業距,如若壞了某些約定俗成的東西,以後在這裏會受排擠。
夕兒的幹預稍稍緩和了兩人間緊張的氣氛,中年人小退半步,吭著粗重的鼻息,葉落亦收回黑石,不再刺激對方,扭頭認真端詳“小天鵝”,直將小姑娘看得臉紅方才輕聲問道:
“這種石頭外麵至少能賣到八十塊一寸方,買下所有糖球都綽綽有餘了,不然大叔怎會如此緊張!你真的決定隻換一串?”
“咦,真的麼!”希兒聽完後,對滿腔怒氣的中年人欣喜道:“大叔,你聽,我沒有騙你吧!”
處在氣頭的行腳商含糊答道:“俺一開始哪裏曉得一塊破石頭還能賣錢,看它養眼才好心換你串糖梨膏,可這臭小子太不講理,無端抓俺手不說,還蠻不講理地搶東西,豈能忍他!”
在葉落看來,隻要別人語言沒有辱及先輩親人,他大都不會介意,對於行腳商充滿火藥味的話充耳不聞,唯獨看著希兒。
果然如葉落所料,小姑娘眼巴巴地望向他,斟酌著如何開口,半晌後才忸怩道:“小哥哥,你能……”
“當然!”葉落是心細如發之人,不必等希兒說完便知道她的意思,“這是你的東西,本就該由你決定歸屬。”
他語氣平和,既無喜色,也不憤懣,若是換個性子急的人,少不得埋怨希兒幾句不知好歹的話。
葉落向來不願多管閑事,起初是因為看到蛇紋玉才插手,但夕兒知道黑石的價值後依然要給行腳商,他心中泛起一絲漣漪,這“小天鵝”到底是單純還是真傻?
希兒接過黑石,對葉落淺淺一笑,蓮雲眉下,明眸清澈地有些晃眼,趨散了他臉上的少許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