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之夜,電閃雷鳴,道路兩旁的樹木被大風卷起瘋狂搖擺,如同夜店中酒後狂舞的女郎,時刻都有扭斷纖腰的危險。由於暴雨之故,城市中大麵積停止供電,漆黑一片,街道上積水已經淹沒腳背。隱隱約約的車燈如同手電,僅能照亮前方數米地麵。
一棟七層舊樓頂部,少年牧戈立於最高處,全身被暴雨澆透,其雙手牢牢抓住樓頂鏽跡斑斑的鐵棒(避雷針),倔強地挺直腰板,抵抗著自然的力量。瘦骨嶙峋的身板在狂風中顫栗,雙眼朦朧,淚水混合著雨水流下。
牧戈回想著小時候幸福的日子,回想著自己悲劇的人身,僅僅十七歲的年齡,卻看淡人生百態,見慣人間慘劇。
牧戈原本有著幸福溫暖的家庭,爸爸牧遠是建築設計師,媽媽楊曦是人民教師。從小在父母的熏陶下,學習成績十分優秀,長期占據年級第一位置,年年被評三好生。周圍鄰居,學校老師為了激勵自己的孩子,總是拿牧戈作為參照物。他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牧戈的父母也為有此爭氣兒子萬分驕傲,時常在同學會等場合顯擺。
仿佛是天妒英才,十三歲進入初中那年,牧戈突然口鼻出血,暈倒在課堂上。老師同學慌忙聯係校車,將牧戈送入市重點醫院。
得到消息的牧遠和楊曦急忙趕往醫院,找到主治醫師詢問。
中年眼鏡醫生支走牧戈,有些生硬地講到:“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楊曦臉色突然慘白,緊張地抓住丈夫的胳膊催促道:“請您說明情況。”
眼鏡醫生推了推鏡框,拿起檢查報告,輕聲道:“你們兒子牧戈,腦部似乎有一塊腫瘤,此瘤壓迫到神經,此隻是初步判斷,必須進一步詳細檢查,才能確診。”
楊曦雙眼一黑,差點暈倒,丈夫連忙緊緊扶住,將其攙扶到旁邊座椅上。
“別慌!醫生還沒真正斷定,等檢查後才能確定。”
牧遠安慰著妻子,同時也在自我安慰。
經過繁瑣的拍片,抽血化驗,腦部掃描後,一家三口在漫長的等待後,終於拿到檢查報告。
兩夫妻示意兒子在外麵等候,兩人急步進入專家門診部。
此刻,除了那位眼鏡醫師外,還坐著一位白發老專家。
牧遠懷著緊張的心情遞上檢查報告單和CT圖片。
老專家仔細認真地觀察完圖片後,緩緩坐下,並示意二人也坐下。
“其子腦內有塊罕見的肉瘤,壓迫著大腦神經,不能隨便切除,必須專家會診過後才能出具最好方案。”
聞聽此言,楊曦雙眼發黑,昏厥過去。經過醫生幫助,楊曦才舒緩過來。淚水已然奪眶而出,心如同撕裂般絞痛難當。
“別哭,千萬別讓兒子看見,你必須堅強,咱們一起努力,一定將兒子治好。”
丈夫雙眼含淚,卻強行控製住,溫言鼓勵著妻子。
“還請醫生幫助保守秘密,更請醫生盡快拿出治療方案。”
牧遠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禮貌地長鞠一躬。
專家組會議商討後,將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告知牧戈父母。
由於腦瘤生長的地方連接著腦神經,且在十分敏感之處,手術風險巨大。輕則,變成隨地大小便的弱智,重則,成為植物人或者直接死亡。
不僅如此,更壞的消息是,刑開最多能夠活到十八歲,而且必須依靠昂貴的藥物維持殘餘生命。
到了此刻,牧遠強忍悲痛,將消息告訴了兒子,因必須征詢兒子的決定,讓其做出一個選擇。
牧戈仿佛感覺世界末日來臨,腦中一片空白,慌亂,悲涼,無助。
如何選擇?
對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乃十分之殘忍。手術做與不做,分別又有多大。
在經過內心的劇烈鬥爭,十數日的思想折磨後,做出此生僅有的一次決定,寧死也不變成白癡。
父母沒有放棄他,努力賺錢之餘,四處拜訪名醫和專家,幾乎跑遍了各大醫院。但是,結果依然如舊。
看著父母每日勞心勞力賺錢,就為給自己購買那些昂貴的進口藥物,牧戈暗暗埋頭用功。憑借聰明和努力,僅僅一年就學完初中課文,跳級考進重點高中。但是,好景不長,病情仿佛開始惡化,常常頭痛欲裂,必須靠止疼藥物緩解。頭疼折磨之下,其隻能呆在家中學習。
牧戈開始翻閱更多的書籍,包括醫學,曆史,天文地理。仿佛要用自己短暫的生命,讀完所有書籍。因隻有沉入知識海洋中,才能不再懼怕死亡,才能出現久違的笑容。
十六歲,是牧戈最高興的一年,也是最痛苦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