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老照片說起(1 / 2)

我叫秦小明,在我右手虎口位置有一個火焰形狀的胎記,特別清晰。以至於大學剛入學的時候,同學們都認為那是個紋身。記得當時有一個哥們兒專門跑過來,問我是從哪紋的,疼不疼,還有上麵的紅色是怎麼染的。

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我真想故作高深地唬他一通。但是考慮到他是第一個過來詢問的,為了防止將來以訛傳訛,我必須忍住惡作劇的心,鄭重其事地跟他說:“這可不是紋身,這是娘胎裏帶來的。”

沒想到那哥們兒根本不信,老熟人似的用胳膊肘向我一靠,笑著說:“怎麼可能呢,胎記怎麼會長得這麼漂亮?就這圖案,誰看了都會說是精心設計的。”

我再無力解釋。直到後來我們真的成了老熟人,把小時候的照片給他看的時候,他才相信。

那張照片,我一般不輕易給人看。在決定給他看的時候,我就已經準備好跟這位老熟人講我的過去了。可是後來的一係列事情證明,我不應該這樣做。因為我差點兒因此喪命,還被人誤會不忠不義……

在那張照片裏,我剛滿三歲,不知羞恥地一件衣服也沒穿。還好姿勢很到位,胖胖的小腿微微一抬,便遮住了後來變得很不聽話的小丁丁。能定格在這一幕,我是相當自豪的,因為不是所有人在三歲的時候就懂得隱藏自己。

除了我之外,照片上還有另外一個人。但那個人既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媽。而是一個穿著長衫,留著山羊胡兒的怪老頭兒。和當時常見的拍照不同,怪老頭兒沒有死呆呆地盯著鏡頭,表情也不尷尬。照片裏,怪老頭兒笑得特別開心,眯縫的眼睛盯著我,臉上堆砌的滿是皺紋。我當時正揚起右手,貌似是要去抓他的山羊胡兒。

老熟人在照片中那隻胖乎乎的右手上,看到了火焰胎記,“還真是胎記呀!行,你小子沒騙我,真是絕了。”然後又問:“這老頭兒是你爺爺嗎?怎麼跟孔乙己似的,還穿著長衫?”

“嗬嗬,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剝了一顆棒棒糖塞進老熟人的嘴裏,準備和他促膝長談。

那長衫老頭兒不叫孔乙己,也不是我爺爺。他是我師父,名叫李鴻儒。就是《陋室銘》裏“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閱經”的那個鴻儒。

師父是村裏的陰陽先生。不知道從哪個年代開始,村裏不論男女老少,都習慣稱師父為“李先生”。誰家有個紅白喜事、蓋房安門啥的都會來找他算算吉凶、擇擇日子。

天下人誰都知道,這些事隻跟道家沾邊兒。可是我師父卻總說自己是儒家弟子。而且每次出去接活兒,必定會儀式般的換上那身孔乙己長衫。

那長衫太有年頭了,卻從來沒見師父洗過。我偷偷翻出來看過,摸上去潮乎乎的,從上到下灰禿禿,光板沒毛,一個跟陰陽先生有關的LOGO都沒有。我原本以為會有一股臭味,當時我乍著膽子聞了一下,沒想到既不餿也不臭。我隻聞到一股從來沒見識過的味道。

很奇怪,在聞完的那一瞬間我就覺得渾身發熱。當時毛孔一鬆,一眨眼的功夫,便渾身布滿豆大的汗珠。嚇得我急忙把長衫放回原位。當時不明真相的我,還以為是師父在他的寶貝長衫上下了某種防盜法術,我隻不過是著了道而已。後來師父才告訴我,原來那就是鬼怪的味道。

算起來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聞到鬼的味道。這對於我後來波瀾壯闊的捉鬼生涯來說,真是個草率的開始。

其實啥是儒,啥是道,村裏人沒工夫去管那些,但他們知道師父這種表現純屬不倫不類。於是當他們有事兒的時候,會笑嗬嗬地上門來找師父;沒事兒的時候,坐在樹蔭底下扯閑篇兒,就把師父當成精神病,當成瘋子。

村裏的所有母親都這樣教育孩子,“你長大想縣長,還是當李先生那樣的人?”

孩子們哪見過縣長啊,他們充其量隻見過村裏小學的校長。但李先生他們熟啊,不就是村裏那個老精神病嗎?

“媽,我要當縣長。”孩子們胸脯一拔,都這樣回答。

“好兒子,想當縣長,就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母親們說得好像她們見過縣長似的。

我當時雖然還小,但是對此已經感到很是不忿。我不止一次的跟師父說:“師父,以後不給他們擇日子了,看他們還說你是精神病不?”

“不給他們擇日子看吉凶,你吃啥喝啥?我還得把你養大呢!上門的都是生意。幹我們這行的就像是個夜壺,有用的時候拿出來尿一下,沒用的時候,放在床下還嫌味兒大呢。徒弟,記住師父這句話,我們不怕被人誤解,就怕沒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