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著道觀的主持師太，埋了觀中所有屍體後。
李鶯鶯跪在母親的墳前，幾度哽咽得幾欲昏闕。對她來說，仿佛是這個世界突然拋棄了她，隻留下她一人在這蒼茫的世間，她不知道自己未來該去哪裏，或者，能去哪裏？
慧遠禪師和李修緣在誦佛念經超度亡魂，嶽雲在山下警戒。完顏亮則站在李鶯鶯的背後，看著她不斷地抽泣的背影，他的心也隨著她一齊痛苦地抽動。他很想上去安慰她，但是他知道，麵對這樣巨大的悲傷，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所以他隻能默默地站在背後，陪著她。
法事完畢，師太說道：“慈雲觀弟子李鶯鶯聽令。”
“請掌門吩咐。”
“我已和慧遠禪師議定，你即刻隨他們一道下山，前往杭州。記住，你永遠不得對任何人提起，你曾是慈雲觀弟子。”
李鶯鶯無助地抬起頭，看向了老道姑，也看向了她身後那遙遠而清冷的月光：“主持，連你也不要鶯鶯了麼？”
“如今的慈雲觀已經不再安全，賊人隨時可能會再來。若如若觀中隻有我一個年近花甲的老道，他們想來也不會與我為難的。”
這個道理李鶯鶯又怎會不懂？賊人們貪圖的不過是她手中的宵練劍以及她的美色。自己留在這裏，也隻會給師太招致禍患。於是隻得跪別了師太，跪別了她出生長大的慈雲觀，隨著慧遠一行四人離開了這個她出生、成長的地方。
完顏亮知道，師太今夜也將離開，隨道觀中的同門一起，一同辭別這個她們原想遠離的紅塵世界。
想到這些，行在路上的完顏亮不自覺地悲從中來，吟道：“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他用山穀中八年的光陰，換來了一身的本事，但這離世遠遁的八年，卻也讓他少了許多人間愛恨離別、生老病死的體驗經曆。今晚這一番生離死別的慘劇，讓他感悟良多，最終，悟到的是這花開花謝，方是天理循環、大道自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人亦如花，花既是人。任何人在這世間都逃不過天意二字，從某種意義上講，每個人在這世間不過都是看客，看盡花開花落、看盡生離死別，而自己無可奈何。
“什麼花開花又落的？你們這些文人就是整天神神叨叨的。”嶽雲不屑地說道。
旁邊慧遠哈哈一笑：“此詩禪意深遠。完顏施主能讀懂這首詩，說明也是具有慧根靈性之人，與佛有緣。不知是否願意隨老衲遁入空門？”
完顏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鶯鶯，幽然道：“承蒙大師錯愛，晚輩這一生恐怕是堪不破這紅塵二字了。”
嶽雲看見完顏亮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是看著李鶯鶯說的，頓時醋上心頭，說道：“師弟，這麼說來，你也是要與我爭了？”
完顏亮無奈地搖了搖頭，用眉目指了指李鶯鶯身邊的李修緣說道：“要爭，也是要與他爭。”
嶽雲順著他的目光所指看去，李修緣正圍在李鶯鶯身邊開導她。所謂道修今生，佛修來世。李修緣用佛家因果循環、來世福報等禪宗道理來勸解李鶯鶯不要為逝者難過，李鶯鶯倒能聽進去幾分，臉上的愁雲也化開了些許，漸漸地也就和李修緣聊了起來。
嶽雲笑道：“這小子乃是出家之人，不足為慮。反倒是你，更令我擔心些。”
完顏亮搖了搖頭道：“他尚未剃發，說明還未決定是否真的遁入空門，萬一他要真的決定和鶯鶯廝守而放棄佛緣，那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