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水更流何處深(1 / 2)

月隱在如紗的雲霧身後,褪去一身皎潔,染上了夜的黯淡。枝椏輕顫,墜著零星幾片薄葉,隨著陣陣寒風發出脆響,為這陰冷的夜譜上一曲,祭奠枉死的魂靈。

夜色中的女子,烏發如瀑,朱唇透血,一襲白衣,靜靜地端坐在石桌前。赤紅的蔻丹輕輕托起桌上玉杯,一對丹鳳氤氳了酒香。她,輕抿一口清酒,道:“今年的桂花開的不是很好呢,桂花釀的味道淡了許多。”

“娘娘,按說不會的,莫不是咱們擱久了的緣故?今歲打春安司苑便命人種下了上好的新桂,聞說夏日開的極盛呢。”鸞蘇道。

玉杯清酒倒影著獠牙一般的鉤月和那對狹長的丹鳳,女子執起玉杯,月眼重疊交錯,而後便是辨不清到底是眼映了月,還是月映了眼了。望著酒中的眼與月,女子將餘酒一飲而盡,而後朱唇一勾,輕起貝齒:“盛極必衰。”她道,眉眼中藏著十足的殺氣:“邊疆已平許久,想來聖上體恤功臣,合該讓他們樓家歇歇了。”

沉默了片刻,她複道:“至於新桂麼,根莖若逝,她還有生路麼?”

“娘娘是說……”鸞蘇恍然大悟,卻被藺羽藍一個手勢止住了下文,慌忙收緊了雙唇。

玉杯落在石桌上,發出一聲厲響,藺羽藍的眸光掃視著周遭的枯枝敗葉,起身隨手折下一片紅葉,微微用力,本就殘破的葉頃刻成了一地碎屑:“秋意漸濃,終於是牡丹衰敗的時候了。”她搭了鸞蘇的手道:“回寢殿罷。”

那一抹素白翩然轉身,蓮步輕移,適要近殿,一聲淒厲的驚叫劃破寂夜,惹起一樹寒鴉嘶鳴盤旋。藺羽藍身形一頓,唇角揚起一個陰冷的弧度。“更衣,去昶新殿。”

昶新殿的所有籠燈盡數點亮。而後,各宮各殿亦是相繼燃起了籠燈。

季玄珪攜著樓青湜慌忙來到姚芬儀寢殿時,看到的便是這般駭人的景象。

姚芬儀雙目緊閉,麵色潮紅,細汗打濕了額前的青絲,蓋著厚重的被子,卻仍能看清腹部的突起。神情異常的她,全無生氣地昏死在上床榻上。地上碎裂的衣物,沾著斑斑血跡,一瞬間令人遐想萬千。季玄珪更是怒意頓發,狠狠地握緊了雙拳。

青梔原本還想不通為何藺羽萱阻止她命人去宣太醫,現下看到季玄珪的神色,心裏大約有了猜測,雙頰不覺微紅。仔細想來,此番之事,必不會是姚氏自願為之,那麼害她之人想必是費盡了心機。一屍兩命,母子俱損,手段狠辣自是不消說了,而如此場麵任人也會想到姚芬儀不知檢點,與人私通以致與腹中之子雙雙喪命,如此淫靡汙穢之事,便是追究也勢必不會張揚,為顧得皇家體麵,草草了事也是可能。思及此,青梔不由地後脊發涼,倒吸一口涼氣。

不一會,掌事宮女翎鵑便領著一位太醫進了來。她瞧見季玄珪趕忙施禮問安,道:“皇上,這屋子血氣太重,不宜久留。還請皇上與各位娘娘主子移步偏殿,待奴婢們為芬儀娘娘梳整完畢,再請太醫診治。”

季玄珪不言一語,現在姚芬儀床前,猩紅地雙目直直地瞧著那不肯再有任何動靜的突起。寂靜的氛圍讓眾人噤若寒蟬,而最痛苦的莫過於尚拘著禮的翎鵑了,青梔發覺她額上已如一簾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