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漫天血霧肉雨,披頭蓋臉的鋪撒下來,遍布了血池的四周,也把我全身沾染的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
那些血肉將我身上沾染彌漫之後,我身下的血色地麵,竟然是開始生長出了無數條黑紅色的小手,開始沿著我的雙腳向上爬來,逐漸將我的全身都包裹進了血色的汙泥之中。
“咯啦啦——”
一陣陣骨骼被擠壓的響聲傳來,我感覺到一股無比的窒息,整個人如同被巨蟒纏繞一般,痛苦而掙紮。
我雖然奮力的抬動手臂,憋氣掙紮,但是,卻根本就無法阻止那血土的延伸。
最後,那血土還是一點點的蠕動到了我的頭部,將我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我不知道如果我被完全包裹起來,將會發生什麼,我隻記得,在我最後被包裹起來的時刻,我分明的看到了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影,互相廝打抓咬著,從半坡上的草層裏,一路滾到了我麵前的地麵上。
“嘿,你羊爺爺喝了一輩子人血,咬了一輩子人,還從來沒被別人咬過,你這個鬼東西,居然敢咬你羊爺爺,今天羊爺爺就把你生吞活剝了,也讓你知道你羊爺爺的厲害!”
兩個人翻倒在我的麵前,那個羊皮怪人騎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一邊罵著,一邊伏身大口的咬了下去,頓時爆出了一股黑血。
而就在這時,那些彌漫的黑氣也突然纏住了羊皮怪人。
被黑氣纏住了之後,那羊皮怪人一聲悶哼,接著身體一滯,就翻倒在了地上,兩眼張得老大,非常恐懼的望著血池的方向,嘴裏還含著一大塊血肉,喉頭不停的蠕動著,不知道是想要把那塊血肉吞下去還是吐出來。
而那羊皮怪倒地之後,他身下壓著的那個黑影卻是緩緩的坐直了身體,從黑氣中站了起來。
那黑影居然還可以動!
他居然沒有受到黑氣的影響,陷入僵硬的狀態。
見到這種狀況,我當時驚得眼珠子都差點跳了出來。
因為,據我所知,那黑氣可是人世間一等一陰寒凶煞的陰屍怨氣,被這樣的黑氣纏身,想必就是姥爺,估計也是無從動彈的。
但是這個黑影,現在居然還可以動彈,這就讓我無法不感到驚愕了。
按照這個情況看來,那個黑影就算不是什麼陰煞的鬼屍,那麼至少,也不是一個正常人,不然絕對無法克製這樣的屍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居然可以克製這樣的屍氣?
難道說,那個黑影,真的不是人?
我當時就陷入了極度的困惑之中。
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個黑影一步一挨的竟然是走到了我的麵前,突然半跪在地上,將一張滿帶黑血的臉,湊到了我的麵前。
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我立刻認出了那個黑影。
“林士學?!”
【037】坐在棺材裏
就在我看到林士學的一刹那,那包裹我的血泥也將我完全的包裹了起來,瞬間,我的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最後閉上眼睛的一刹,我看到了林士學滿臉扭曲的大笑著,對著我抬起了一隻手臂。
我清晰的看到了他的手臂上,戴著一隻血色的手鐲。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就完全被血色的汙泥包裹了起來,陷入了一種黑暗又窒息的恐懼狀態之中。
不過,雖然被血色的汙泥包裹著,雖然我感覺到無比的窒息,但是,我卻是非常神奇的保持著清醒的狀態,竟然沒有昏死過去。
由於大腦很清醒,所以,在我飽受窒息和汙泥的惡臭折磨的同時,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移動著。
雖然那種移動的速度非常的緩慢,但是卻確實是在移動著的。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林士學在做什麼,不過,我猜,這時候,他所看到的我,應該是一個完全被汙泥包裹起來的,如同雕塑一般的東西。
這個東西,此時應該是正被那蠕動的地麵載著,一點點的向著某個地方移動著。
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移動的方向,應該不是別處,正是那個黑色的血池。
我不知道陰屍到底是什麼,但是,從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眼見那個狐狸臉和羊皮怪人對陰屍如此的恐懼,我也已經猜測到,這個所謂的陰屍,應該是一種極為凶殘的陰煞之物。
現在再看它爆發出怨氣的時候,所製造出來的血池和黑氣,就更加肯定了它的恐怖和凶戾了。
我雖然幼小,但是從小在農村長大,跟著母親和姥爺,耳濡目染一些鬼事,所以,我大概也能猜出來,現在那個陰屍這麼厲害,其實主要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它得到了食物的緣故。
它的食物,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新鮮的女屍,以及那些被壓在棺材下麵的盜賊屍體。
陰屍想必是一種極為凶煞的古屍,它平時並不會表現出怎樣凶戾的狀態,但是一旦得到新鮮的血液滋養,立刻就會爆發出極為凝重的怨氣。
現在那個陰屍,不但得到了新鮮的血液,而且還一下子得到了四五具新鮮的屍體滋養。
這麼多的新鮮血肉,讓它不但爆發出了凶戾的屍氣,甚至還製造出了血池。
這種狀況,應該是那個陰屍做夢都不會想到的美妙狀態。
不過,這種狀態,對我來說,卻是非常的恐怖,因為我現在首當其衝,成為了它頭一個要克殺的活人。
隻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雖然距離血池很近,甚至被血泥包裹了,但是,我卻是並沒有被克殺,甚至連上次那種被何青蓮的冤魂的纏身痛苦感覺都沒有。
說白了,也就是說,那陰屍雖然凶煞,但是鬼魂卻沒能上我的身。
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沒能上我的身,我猜測可能是因為我被何青蓮的冤魂纏過,所以我的身體對冤魂產生了抗性的緣故。
不過,轉念想了一下,我又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被鬼魂纏身,並不會增加那個人的身體對鬼魂的抗性。
我現在的這種狀況,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陰屍的鬼魂,並沒有上我的身,它的鬼魂在纏別人。
想到這裏,我立刻就想到了林士學。
林士學在山頂的時候,就曾經詐魂,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這裏,唯一解釋,那就是,那個陰屍的鬼魂,現在正纏在他的身上。
而他之所以會在這裏出現,應該也是被那個陰屍的鬼魂控製的緣故。
陰屍的鬼魂想要回到屍體中,然後再來克殺別的活人。
而那個活人,很顯然就是我。
想到這裏,思路總算是理順了。而我也愈發感覺到恐懼和驚慌,因為,我知道那個陰屍,此刻肯定對我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想法,不然的話,它不會這麼大費周章,把我包裹起來,往自己的棺材裏麵拖。
一陣陣的冰冷的感覺傳來,一陣陣的惡臭傳來,我感覺到包裹在自己身上的血泥開始變軟,脫落。
血泥脫落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汙臭無比的血水。
我整個人都浸在了血水之中,緩緩的下降著。
我不敢張開眼睛,害怕血水鑽進眼睛裏。
我隻能緊攥著拳頭,全身盡量的抱在一起,尋找一點自我安慰。
不過,就在我企圖自我安慰的時候,我卻是清晰的感覺到,身下的血水之中,伸出了一雙冰涼的手臂,挽到了我的脖頸上。
那手臂,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誰的。
這一刻,我無比的恐懼,我想跑,但是卻始終都無法動彈。
那手臂挽著我的脖頸,把我一路向下拖去,我感覺到一陣的窒息,禁不住大呼了一口氣,卻是正好喝進了一口血水,嗆得我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
不過,被這麼一嗆,我全身也猛然間恢複了一點知覺,可以動彈了。
一恢複活動能力,我幾乎是第一時間,用盡全力的掰開了脖頸上的手臂,雙腳拚命的亂蹬,向著血水上浮去。
“啊——”
腦袋衝出血水,我本能的大口呼吸著,接著不敢做絲毫的停留,雙臂跟著就拚命的揮舞劃水,想要逃走。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是清楚的看到了,一個高大的黑影猛然的來到了血池邊上。
那黑影懷裏抱著一個黑東西,走到血池邊上,二話不說,就把懷裏的東西向我的頭上砸了下來。
我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血池邊上的那個黑影,不是別人,正是一臉扭曲的林士學,而被他砸下來的那個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個全身僵硬,嘴裏還含著一塊血肉的羊皮怪人。
“嘭!”
那羊皮怪人正好砸在了我的頭上,將我瞬間重又砸進了血水的底部。
而當我墜入血水之中,立刻腳脖子上就是一緊,被一雙手死死的抓住了。
“咕咕,喔——”
我掙紮著,拚命的蹬腿,想要掙脫,同時拚命的將頭上的那個羊皮怪人推開,好歹掙紮著將腦袋露出了水麵,將口鼻伸出水麵,大口的呼吸著。
可是,就在我的腦袋伸出水麵的一刹那,我的視線之中,卻是再次出現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噗——”
那團黑色的東西,披頭蓋臉的砸了下來,有些還落進了我的嘴巴裏,我舌頭一嚼,這才發現,那居然是泥土。
覺察出落下的東西是泥土之後,我不禁就是一驚,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林士學此時竟然是正站在血池邊上,拿著鐵鍬,弓著腰,拚命的鏟土,向土坑血池裏麵填土。
我艸!
當下,發現林士學正在做著喪心病狂的事情,我急得整個人都差點爆炸了。
“你——”
當時,我忍不住就想要對著林士學破口大罵,但是,一張嘴,一口血水和泥土就一起鑽進了嘴巴裏麵,讓我又是一陣猛嗆。
而就在我嗆得七葷八素的時候,血水底下的那雙手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有力,將我一點點的向下拽了下去。
不,不要——
我發覺自己正在被血水淹沒,本能的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什麼,最後卻隻是換來了林士學一鐵鍬一鐵鍬的泥土。
那泥土披頭蓋臉而來,在我身體和四周堆積,將我一點點的向下壓,最後,我終於是抵抗不住,被那泥土一點點的覆蓋了起來,整個人被壓進了血水的底部。
又是一陣無法抗拒窒息,我全身抽搐著,不知道喝了多少口血水,直到最後,由於太過窒息,我出現了幻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我的動作這才停了下來。
停下動作之後,我的眼睛也終於的閉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一段無比漫長和深沉的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當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我發覺自己居然是坐在了一個棺材裏麵。
那棺材的蓋子緊閉著,四周都是完全封閉的。
不過,雖然是封閉的,我卻是並不感到窒息,甚至,我竟然是可以看到東西。
我看到我此時正坐在一個穿著一身金紅色的長裙的女人的腳部。
那女人雙手疊放在胸口,閉著眼睛躺著,整個人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是,我的耳朵裏麵,卻是不停的傳來一陣陣低沉的呻吟聲。
那聲音屬於女人,單從聲音上分析,讓我感覺那是一個被什麼東西捆住,或者是壓住了,正在掙紮的女人的聲音。
那時候,我還很小,並不懂男女之事,不然的話,我就可以用女人床第之間的呻吟聲,來直白的形容那種聲音了。
但是,不管怎樣,坐在棺材裏,和一個女屍做伴,同時聽著那種陰仄仄的,時遠時近的聲音,那種感覺無論如何都是很讓人心裏發寒的。
我不知道自己這時候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我試著去推動頭頂的棺材蓋子,卻不想,棺材裏的那個女人此時卻是突然動了一下。
是的,那個女人動了一下,而且是全身都動了一下,那感覺,就好比沉睡的女人醒來時候的樣子,眉心微皺,整個人的身體本能的向側麵微微側了一下,縮了一下。
“嗯,咦,呀——”
女人動了一下之後,又接連的動了幾下,同時鼻息裏麵,竟然是開始發出一陣陣的聲音。
這下,我終於知道那些聲音是從哪裏來的了。
沒有錯,那聲音,正是這個女人發出的。
【038】窒息的抓撓
女人,一身金紅色的長裙,烏發如雲,麵敷脂粉,娥眉青蔥,杏靨含春,從睡夢中,緩緩的醒來,本能的伸手四下摸索著。
“嘭,咚——”
兩聲低沉的悶響傳出,女人的手臂碰到了堅硬厚實的棺材壁。
聽到那個聲音,女人條件反射一般的猛坐了起來,驚恐的四下看著。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了棺材裏麵,不覺驚恐的大叫了起來,同時伸手拚命的推著棺材蓋子。
我坐在女人腳底的位置,疑惑的看著這個女人,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但是卻不想,突然間,渾身感覺到一陣的冰寒,整個人再次變得僵硬了起來,動都動不了。
與此同時,棺材裏麵的光線沒來由的變暗了下來,最後幾乎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那個女人似乎根本就沒有覺察到我的存在,或者說,對於她來說,我隻是一團空氣,一個透明的存在。
女人驚恐又戰栗的呼號著,伸手拚命的捶打棺材壁,想要從棺材裏麵逃出去,最後的結果,自然是白費力氣。
棺材是什麼?
可能許多人都不知道,古代的棺材,那都是厚重的榆木板,用手指粗的棺材釘加榫卯死死的釘卡在一起的。
普通老百姓家的薄口棺材,厚度也有二指。二指是多少,那就是四公分厚。
有錢人家的棺材那就更不一般了。一般來說,至少也有四指後的木板,有些更是使用了上好的金絲楠木或者黃花梨木打造的。
這樣的棺材一旦頂死,不但堅固無比,斧頭都砍不開,而且連密不透氣,可以保存屍體的長期新鮮不腐。
什麼原因?
棺材裏麵缺氧嘛。
女人的衣衫很是光鮮,棺材裏也有很多珠寶陪葬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她的棺材自然是極為的解結實,這也就導致她絕無生還的可能了,除非出現奇跡。
但是,奇跡自來很少發生。
女人剩下的唯一的一條路,那就是在狹窄黑暗的棺材中,等死。
棺材裏麵的空氣有限,女人掙紮的越來越厲害,我可以清晰的聽到她窒息而急促的喘息聲。
我可以想象到女人此時的絕望和恐懼心情。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被人活著下葬的。
或者說,那些埋葬她的人,埋葬她的時候,以為她已經死了,但是實際上,她並沒有死。
雖然並沒有死,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被釘在了厚重的棺材之中了。
一個活人,被裝進了這種棺材之中,如果沒有必要的開棺工具,想要從棺材中逃出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就算你是一個活人,一旦你被裝棺埋到了地下,那麼不管你是死是活的,你最後都會變成一個死人。
你可以感到冤屈,可以咒罵那些笨蛋把你活埋了,但是你卻無法告訴他們你沒有死,不但無法告訴他們,你還要躺在這種棺材裏麵等死,而與此同時,在你的墳墓外麵,說不定那些笨蛋們,還趴在你的墓碑前哭得死去活來,悲不自勝,熟不知,就是他們自己,把你活活置於了無法複生的死地。
人的恐懼,很多時候,都是來自內心的。
或者,再說的白一點,當一個人麵對瞬間的死亡的時候,其實是沒有什麼恐懼感的。
就好比一把鋒利的長刀從脖子上砍下來。
一刀把腦袋切下來,你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就死了,這就叫“來個痛快”,死得速度,也就沒有了痛苦。
真正讓人感到恐懼的,永遠都是那種陷於沼澤之中,一點點的下沉,一點點的死去的恐懼感。
同樣,被困在封閉的棺材之中,明知道已經出不去,同時,又察覺到窒息的感覺一點點的襲來,又同時,四周一片的冰冷和漆黑,隻有你一個人,慢慢的死去,那種感覺,才是真正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和驚慌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