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殺之仇(1 / 3)

帝丘城。

曾為夏朝都城,因顓頊而得名,時至周朝,成為衛國屬地。後狄人伐衛,衛國滅國,都城朝歌盡毀。齊桓公“存邢救衛”,挽救衛國於水火,衛國也因此從朝歌遷徙於帝丘,複建國都,因毗鄰濮水,改名為濮陽。因帝丘名氣太大,濮陽、帝丘兩名長時間同用。

夾在晉、齊、魯、宋、鄭、中山六國中間也確實難為了衛國,若稍開戰事國力衰微,也難免其他諸侯借機侵吞城池,不得已而中庸行事。也正因此,自陳田竄齊起,天下大亂,領國三家分晉後形成趙、梁、韓,趙滅中山國,齊國侵占魯國領土,邾國被分三國而亡,夾於中間的衛國相對安寧得多。

盡管如此苟安,衛國城池卻一直在被趙、魏兩國大片侵吞。更有甚者,趙、魏兩國一直為城池你爭我伐,失去領土的卻是衛國。衛國國君卻選擇失聲而對,似乎這些土地不是自己似的,對此也成為百姓對國君仁義的詬病。總而概之,戰爭與和平,抗爭與苟安的思想,掙紮在國君的內心,同時也徘徊在每一個衛國人的心底,不管你表達何種見解,總能聽到反對的聲音。

夏日的晌午,天氣格外炎熱,烈日熾射在土灰的帝丘城鱗次櫛比的房舍上,小林中螽斯蟄蟄而鳴擾人心煩。城中卻人頭湧動,紛紛向集市走去,三五成群,低頭竊語。

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將軍趙驀戍邊歸來,等待他的卻是滿門抄斬。布告說,其犯三宗罪,其一,冒領軍功,欺上瞞下。其二,軍績敗壞,失察失德。其三,挑起戰事,欲陷君上於不義。據說,還有第四宗罪,為防止日後犯罪禍及後祠,早年便與嫡子劃清界線,棄子而不顧。

城牆布告下,圍滿了穿著裋褐的市井大眾,有些不識字的百姓,睥睨著幾個有識之士滔滔不,把個中原由渲染得比傳說還要神奇,似是他們曾親眼目睹事情的經過。不日,消息便傳遍整個帝丘城,越傳越懸,人們這才紛紛趕往刑場窺其一二。

話說回來,此事,也確實事有蹊蹺,坊間也並非空穴來風。這坊間傳言,趙國向來覬覦衛國領土,一直在邊境挑釁於衛國,這趙驀生性剛直,以理拒辯,導致趙軍不悅,才會有了趙驀挑起戰事一說,百姓其實都知道是衛國苟求和平,這才拿趙驀人頭息事寧人。趙、魏、齊為爭奪衛國於西河的大片領土時,國君也默不作聲,這事也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引起民眾關切的,卻是另有其事。一來,這滿門抄斬中本來隻有三人,趙驀卻又在臨刑前多出一個兒子來,卻是早年的棄子,棄子一事,幾乎是已經被人遺忘的事了,卻在此時,又被揪了出來,臨刑冒出,又不在布告之列,自然是多了一筆口舌之事。再者,這負責監斬的大夫孫桓,與這趙驀本來就是連襟關係,據說,這大夫孫桓向來不念親情,緣何由這孫桓監斬連襟,眾說紛雲。

許多早年發生的事情,這會便成了老者飯後的談資,有知情老者徐徐道出,那孩子出生時甚是怪異,術士說是“天刹之子”,於是被趙驀拋棄於野外,沒想到過去這麼多年,卻又被官府查察出來,看來是要趕盡殺絕啊……知情者津津樂道,聽說者酣然回味,隻在一旁唏噓不已。有些時候,事情是否是事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又多了一筆飯後的談資,人們更寧願相信,更懸乎的說法才是****所出。

人群中有一個穿緙絲衣衫的年輕人特別打眼,火辣的太陽下別人恨不得把撩起的衣裳蛻去,他卻頭頂著厚實的鬥笠,手臂全部嚴實包裹在掇衣寬大的袖口裏,胳臂托挽著一幅沉重的蓑衣,神情凝重。

“士子可是來集市打魚?”一路人譏笑道,“怕是這看熱鬧的群眾把您的魚給嚇跑了吧?”

年輕人沒有理會,全然沒有理會路人的揶揄之辭,隻是默默地盯著布告。良久,長籲一出口氣,喃喃說道:“山雨欲來,天將大變,難道天公也要鳴不平……”,隨後,靜靜向晴朗的天空望去,卻見天空中白雲飄浮。

“嗬……大好的晴天,哪來的雨?”路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諾諾地走開,自喃道:“他以為他是劫法場的俠客麼?好歹也穿身蒙麵衣啊!”

刑台上,負責監斬的大夫孫桓鎮定自若地喝著茶,一小啜一小啜地,沒個停歇。一旁坐著陪同的丞相餘咎安祥地望著鼎沸的人群,一動不動。所有的兵士都注意到,這兩人,打一上台來,就沒說過一句話,他沒換一個動作,似乎就等著時辰到了問斬。此前,他們從未見過此番景象,二人越是平靜,氣氛越是顯得凝重。

午時正點到,刑台前晷盤艮土位完全被晷杆影子蓋住。典吏官用胳臂拐了拐大夫孫桓,他這才注意到時間,又輕啜了一口茶,這才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了起來。他睥睨而視丞相餘咎,隻見餘咎緩緩回眸相視之後,又將視線移回遠方,似乎對這鼎沸的刑場無動於衷,他這才潤潤嗓子大叫“時辰到!”。

頓時,晴朗的天空中一陣悶響,正好掩蓋了他高亢的聲音,順聲向天空望去,隻見天空似然湛藍耀目,白雲飄浮。

四個身強力壯的刀斧手舉著沉重的斧鉞,刑刀下的四個人卻神情自若,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更像是在等待死亡的來臨。烈日當空下,人們不時的向刀斧手杵著的斧鉞望去,鉞刃寬闊,弧曲似扇,犄角兩端的鋒棱讓人不寒而噤,膽小者望去,不免得饒到人群後邊去,隻等唏噓時共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