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隋唐佛學思想(續)

第一章 玄奘窺基的唯心主義世界觀

(一)玄奘的學曆和師承

印度大乘佛學可分兩大派:一派是以龍樹、提婆為首的空宗,一派是以無著、世親為首的有宗。在中國,空宗的教義,即般若三論之學,自魏、晉、南北朝以來一直是占優勢的;有宗的教義,即法相唯識學,則傳入較晚。

傳譯並介紹法相唯識學的,在南方有真諦,其活動時期在梁陳二代,所譯有攝大乘論、中邊分別論、轉識論、顯識論、唯識論等,他所開創的學派,以研究攝大乘論為主,一般稱之為"攝論宗";在北方有菩提流支、勒那摩提,其活動時期在北魏宣武帝時代,較真諦略早,所譯有十地經論、深密解脫經等,他們所開創的學派以研究十地經論為主,一般稱之為"地論宗"。梁陳時成實三論盛行,真諦的唯識學是被排斥的,甚至被認為"言乖治術,有蔽國風"(續高僧傳,大正藏卷五○,頁四三○)。此後隨著南北佛學的交流,南方的"攝論宗"和北方的"地論宗"彙合在一起,唯識學也因而傳布開來。然而大肆弘揚唯識學的則是玄奘及其弟子窺基,他們所建立的學派即為法相宗(又名唯識宗或慈恩宗)。

玄奘佛學的師承關係在記載中是很明顯的。據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與道宣續高僧傳所載,玄奘在去印度求法之前,曾曆遊各地,遍訪名師,其師資可考者凡十三人。

最初,玄奘在東都淨土寺從景法師、嚴法師受學:"時寺有景法師,講涅槃經,執卷伏膺,遂忘寢食;又學嚴法師攝大乘論,愛好逾劇,一聞將盡,再覽之後,無複所遺。"(大正藏卷五○,頁二二一)

以後,玄奘入蜀,途中從空、景二法師受學:"經子午穀入漢川,遂逢空、景二法師,皆道場之大德,相見悲喜,停月餘,從之受學。"(同上,頁二二二)僧景是當時有名的攝論大師,續高僧傳說:"僧景攝論、道振迦延,世號難加,人推精核。"(同上,頁四四七)

那時,"天下饑亂,唯蜀中豐靜",許多著名的僧侶都在那裏講學。玄奘到達成都之後,又向道基、寶暹、道振(震)問學:"諸德既萃,大建法筵,於是更聽基、暹攝論、毗曇及震法師迦延,敬惜寸陰,勵精無怠,二三年間,究通諸部。"(同上,頁二二二)續傳說:"既達蜀都,即而聽受阿毗曇論,一聞不忘,見稱昔人。......至於婆沙廣論,雜心玄義,莫不鑿窮岩穴,條疏本幹。"(同上,頁四四六至四四七)

接著,玄奘沿三峽東下,至荊州,"講攝論、毗曇,自夏及冬,各得三遍。......罷講後,複北遊,詢求先德。至相州,造休法師,質問疑礙;又到趙州,謁深法師,學成實論;又入長安,止大覺寺,就嶽法師,學俱舍論,皆一遍而盡其旨。......時長安有常、辯二大德,解究二乘,行窮三學,為上京法匠。......自到長安,又隨詢采,然其所有深致,亦一拾斯盡,二德並深嗟賞。"(同上,頁二二二)深即道深,休即慧休,嶽即道嶽,續傳說:道深"體悟成實,學稱包富",慧休"偏為獨講雜心攝論,指摘纖隱,曲示綱猷,相續八月,領酬無厭",又說:道嶽"宗師俱舍,闡弘有部"(同上,頁四四七)。此外,續傳又載玄奘曾受學於玄會:"匠剖涅槃,刪補舊疏,更張琴瑟。承斯令問,親位席端,諮質遲疑,渙然祛滯。"(同上)

以上玄奘所問學的十三人,即景、嚴、空、慧景、道基、寶暹、道震、慧休、道深、道嶽、法常、僧辯、玄會。其中道基、慧休、道嶽、僧辯都出自真諦的學統。

由此可見,在國內遊學時期,玄奘的佛學上承真諦緒統,不僅綜習新興的法相唯識學,而且對早已流行的毗曇、涅槃、成論之學也很有研究。但他並未滿足,彥悰說:"法師既遍謁眾師,備餐其說,詳考其理,各擅宗塗,驗之聖典,亦隱顯有異,莫知適從,乃誓遊西方,以問所惑。"(同上,頁二二二)這樣,他就去印度求法。

到了印度,他也是到處訪求名師,所學極為廣博。對小乘、大乘的佛學都一一研求。他逗留最久的是在當時的佛教中心那爛陀寺,從著名論師戒質問學,"法師在寺,聽瑜伽三遍,順正理一遍,顯揚、對法各一遍,因明、聲明、集量等論各二遍,中、百二論各三遍,其俱舍、婆沙、六足、阿毗曇等,以曾於迦濕彌羅諸國聽訖,至此尋讀決疑而已。兼學婆羅門書、印度梵書","如是鑽研諸部及學梵書,凡經五歲"(大正藏卷五○,頁二三八--二三九)。此外,玄奘遊學較久的有三處,一處是在迦濕彌羅國,從僧稱問學,聽俱舍論、順正理論、因明、聲明論,"法師隨其所說,領悟無遣,研幽擊節,盡其神秘。......如是停留,首尾二年"(同上,頁二三一)。一處是在缽伐多國,從二三大德問學,"法師因停二年,就學正量部根本阿毗達摩及攝正法論、教實論等"(同上,頁二四四)。一處是在那爛陀寺附近的杖林山,從著名論師勝軍問學,"法師就之,首末二年,學唯識決擇論、意義理論、成無畏論、不住涅槃十二因緣論、莊嚴經論,及問瑜伽、因明等疑已。"(大藏經卷五○,頁二四四)

在與印度佛學及當時著名論師的廣泛接觸中,玄奘主張調和空、有二宗的對立,並著會宗論。他對空宗的龍樹中論、提婆百論是有深刻研究的,對於有宗的瑜珈當更為熟習,他"以為聖人立教,各隨一意,不相違妨,惑者不能會通,謂為乖反,此乃失在傳人,豈關於法也?......為和會二宗,言不相違背,乃著會宗論三千頌"(同上)。這一論著和他曾在印度著的破惡見論一千六百頌,都已失佚。

玄奘回國以後備受朝廷的敬禮和優遇。他譯出印度各派佛學著作一千三百多卷,其中以法相唯識學占主要部分。玄奘門下弟子極盛,傳唯識學的以圓測、窺基為最有名,但二入在某些細節上的意見頗有分歧。窺基弟子有慧沼,他對圓測及其弟子道證的義解有煩瑣的駁詰。

玄奘自己的著作雖沒有留傳下來,但他所譯的成唯識論實可視為他的哲學思想的集中表現。這部成為唯識宗經典的著作,乃是綜合印度十大論師(護法、德慧、安慧、親勝、難陀、淨月、火辨、勝友、勝子、智月)的著作糅譯而成。窺基與此書的譯成更有特殊的關係,成唯識論掌中樞要關於翻譯的經過有如下一段詳細的記述:

"初功之際,十譯別翻,昉、尚、光、基,四人同受。潤飾、執筆、檢文、纂義,既為令範,務各有司。數朝之後,基求退跡。大師固問,基殷請曰:'自夕夢金容,晨趨白馬,英髦間出,靈智肩隨,聞五分以心祈,攬八蘊而遐望,雖得法門之糟粕,然失玄源之淳粹。今東出策賚,並目擊玄宗,幸複獨秀萬方,穎超千古,不立功於參糅,可謂失時者也。況群聖製作,各馳譽於五天,雖文具傳於貝葉,而義不備於一本,情見各異,稟者無依。況時漸人澆,命促惠舛,討支離而頗究,攬初旨而難宣,請錯綜群言,以為一本,楷定真謬,權衡盛則。'久而遂許,故得此論行焉。大師理遣三賢,獨授庸拙。"(大正藏卷四三,頁六○八)

又成唯識論述記說:

"斯本彙聚,十釋群分,今總詳譯,糅為一部,商榷華梵,微詮輕重,陶甄諸義之差,有葉一師之製。"(同上,頁二二九)

據此,成唯識論的糅譯,在"錯綜群言"時實已表明譯者本人的主見,並依此為取舍,即所謂"陶甄諸義之差"。在這一節中,我們主要是依據成唯識論及窺基述記(均據金陵刻經處本)來簡略地考察這一派教義中的哲學思想及其心理分析,我們的考察隻限於幾個重要的問題,對其全部教義,留待專書論述。

(二)唯識宗的"本體"觀念

法相唯識學,作為一種形而上學的世界觀來說,是這樣的一種唯心主義體係:不論是客觀物質世界的萬有("法")或能思的主體自我("我")都是最高的"內識"這一本體的變現。這好象是唯識論者最後達到的結論,但其實是他們的立論的出發點。成唯識論反複地說:

"諸識生時,變似我法,此我法相(相謂相狀),雖在內識,而由分別,似外境現。諸有情類,無始時來,緣此執為實我實法,如患夢者,患夢力故,心似種種外境相現,緣此執為實有外境。"(卷一,頁二)

"是故我見,不緣實我,但緣內識,變現諸蘊,隨自妄情,種種計度。"(卷一,頁四)

"由此應知,實無外色,唯有內識,變似色生。"(卷一,頁一五)

"由此應知,實無外境,唯有內識,似外境生。"(卷二,頁六)

總之,一切存在都是內識的變現:

"是故一切皆唯有識。"(卷七,頁一二)

"如是諸法,皆不離識,總立識名,......故定應信一切唯識。"(卷七,頁一六)

這一作為萬有的最高本源的"識",就其本體的涵義而言,與其他佛學宗派所論的本體,如"實相"、"真際"、"心"、"中道"、"真諦"等等,並無差別,隻是名稱不同而已。窺基就曾明白指出:"諸經論中各各別說諸觀等名,今合解之,但是唯識之差別義,非異體也。"他列舉了"識"的"一名有三十一類":

"華嚴等中,遮境離識,名為唯心;辨中邊論,遮邊執路,名為中道;般若經中,明簡擇性,名為般若波羅蜜多;法華經中,明究竟運,名曰一乘;......勝鬘經中,遮餘虛妄,名一實諦;顯法根本,亦名一依;由空為證,又是空性,亦名為空;彰異出纏,顯攝佛德,佛從中出,名如來藏;明體不染,真實法性,名自性清淨心;功德自體,亦名法身;無垢稱經,遮理有差別,名不二法門;大慧經中,表無起盡,亦名不生不滅;涅槃經中,彰法身因,多名佛性;楞伽經中,表離言說,名不思議;瑜伽等中,顯不可施設,名非安立;攝大乘等,顯此遍常等,名圓成實;對法論等,明非妄倒,名曰真如。......謂法界、法性、不虛妄性、不變異性、平等性、離生性、法定、法住、法位、真際、虛空界、無我、勝義、不思議界等十四名,如大般若廣釋,合前三十一單名。"(大乘法苑義林章唯識章,大正藏卷四五,頁二六○)

談到"識"的本體時,唯識論者的口吻和別的宗派也差不多,他們也認為"識"是永恒的、不變的、真實的、不可思議的等等,他們並以"真如"為"唯識實性";談到"真如"時,其思路更與別的宗派如出一轍,如說:

"真謂真實,顯非虛妄;如謂如常,表無變易。謂此真實,於一切位常如其性,故曰真如,即是湛然不虛妄義;亦言顯此複有多名,謂名法界及實際等,如餘論中隨義廣釋。此性即是唯識實性。"(成唯識論卷九,頁二)

由此可見,唯識論者對客觀世界,對所謂"本體"的看法,和其他佛教宗派采取同一的出發點,在這一根本問題上,他們之間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分歧。

唯識論者在解釋"本體"變現為現實世界時,大體上是按照這樣的圖式:由識的"本體"到八識,由八識到世界。八識是從"本體"過渡到虛幻世界的環節。

我們在以下的論述中即將表明,關於由識的本體到八識的論證,主要是采取"中道"觀的懷疑主義的詭辯;關於由八識到現實世界的論證,則采取主觀唯心主義的途徑。在整個論證過程中,雖也包含有一些心理分析的內容和一些合理的因素,但這些不過是達到其荒謬結論的一種技巧而已。

(三)從"本體"到八識

唯識論者由識"本體"推衍出八識的範疇:眼、耳、鼻、舌、身、意六識和第七末那識、第八阿賴耶識。這八種識被描述為一方麵互相差別、互相對立,而另一方麵又互相依存、互相製約的有機的結構體。這個結構體並不是靜止的,其間生滅變幻,流轉不已,而這種變幻與流轉又按著八識之間的差別性與依存性,在變幻流轉時,表現為一定的因果關係。客觀世界的萬有和主體的自我都由這一結構體變現出來。因此,由識"本體"過渡到"我"、"法"的虛幻世界,乃是以八識的結構體作為邏輯推衍上的居間環節。

在從識"本體"到八識的過渡上,唯識論者乞靈於二諦義與中道觀--這在佛學中幾乎是普遍采用的詭辯手法。每逢他們無法解釋時,他們便搬出二重真理說以及與此經常相聯結的"非有非無"或"不一不異"的否定語,使人聯想到否定之外的一種肯定--幻覺之中的絕對。成唯識論中關於八識與識,即識的差別性與識體的絕對性,這樣寫道:

"識差別相,依理世俗,非真勝義;真勝義中,心言絕故。......心意識八種,俗故相有別;真故相無別,相所相無故。"(成唯識論卷七,頁一一--一二)

這就是說,識"本體",按真諦來說,是絕對的、無差別的;而識的相狀,按俗諦來說,是相對的、有差別的。因此,八識便成了非一非異的東西,"不可言定一","亦非定異"(同上,頁一一)。唯識論者的二諦義是極為煩瑣的,他們也有四重二諦,就所謂勝義言,即有"世間勝義"、"道理勝義"、"證得勝義"、"勝義勝義"四重。窺基對四重二諦的剖析,其煩瑣的程度更與吉藏如出一轍,我們隻要看一看成唯識論掌中樞要的那一段開合分解,就可以知道(卷上本,大正藏卷四三,頁六一四),盡管有這許多煩瑣的辯解,他們實際上還是沒有說明真諦的"非異"怎麼會變出俗諦的"非一"來,所謂"此非一異,依四勝義"(成唯識論述記卷四一,頁二六),不過說得很玄虛罷了。至於按勝義(真諦)最後歸結於"絕言",則正表明他們最後流入於神秘主義。

唯識論者的二諦義與中道觀,一方麵是通向"絕言"的神秘主義,但另一方麵,也表現了有宗的特色:他們堅持"識"為實有,僅在這一點上,他們的二諦論和中道觀和三論宗比起來要簡易得多,他們隻是直截了當地宣稱一切外境都是識的變現,因此,外境是虛幻的,是假有,也即是非有,假有的外境即是俗諦;而內識是真實的,是實有,也即是非無,實有的內識即是真諦;合而言之,即為非有非無的中道。成唯識論解釋說:

"愚夫所計實我實法,都無所有,但隨妄情而施設故,說之為假;內識所變似我似法,雖有而非實我法性,然似彼現,故說為假。外境隨情而施設故,非有如識,內識必依因緣生故,非無如境,由此便遮增減二執。境依內識而假立故,唯世俗有,識是假境所依事故,亦勝義有。"(卷一,頁二)

窺基在成唯識論料簡中雖由此出發調和般若的空義,但仍堅持識的實有,並不以非空非有而模糊識的實有性:

"上來意說法相,雖許有空不空,舍妄證真,空有俱遣,雖真智境,一切皆空,法相言之,有空自別。......知於法相,應定說言,所執是空,不得稱有,妄情施設,性都無故;真俗是有,不可名空,真理緣生,體不無故。"(卷下,續藏經第一輯,第七六套,頁四八七)

總之,他們對於假有的外境盡可說"非空不空"等等,而對於能夠待緣而起外境(即所謂"緣起")的內識,則決不肯閃爍其詞地說"非有非無"。識的實性,作為最高的真諦而言,被認為是"絕言"的,但就其體相而言,又是可以言詮的。

(四)關於八識的心理分析--八識的差別性、依轉性與因果性

(1)八識的相互差別

唯識論者論八識的差別性時,把前五識和第六識合為一類,這六種識都是以外境為對象或與外境直接相聯係的。

前五識,如一般佛學中所說的那樣,相當於我們所謂的感覺。唯識論者認為,感覺的發生是片斷的、不連續的,同時它的認識能力或了別能力是淺薄的,它的對象是有轉移的、粗率的。一種認識作用的發生一定要具備一定的條件,即所謂"緣",而促使感覺發生作用的條件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具備,外境一有轉移,感覺也就不能繼續。今取有關文句,略加檢證:

"由五轉識,行相粗動(行相即了別能力),所藉眾緣,時多不具,故起時少,不起時多。"(成唯識論卷七,頁六)

述記解釋此段說:

"即眼等也。行相粗動者,粗者唯取外境,動者浮囂之義。又粗者行相易知,動者由緣外境,數加轉易。......時多不具,以緣多難辨故,不可恒具,故起時少,不起時多。"(卷四○,頁一二)

五識的特性可以歸結為兩點:間斷與浮淺,如述記中說:"五識不深不續"(卷四,頁八),"五識斷而不深"(同上,頁九),"五間而又淺"(同上,頁一二)。

第六識在一定的涵義上相當於我們所說的知覺(或與知覺相連的經驗),它是在感覺的基礎上所產生的表象。唯識論者認為,第六識也以外境為對象,或與外境直接相聯係,因此,和五識一樣,隨著外境的動轉而時時間斷,它同樣是不連續的。然而,五識對外境的了別各有其特殊的對象,如眼識以色為對象,耳識以聲為對象等,而第六識則以全部外境即"一切法"為對象,這就是成唯識論所謂"色等五識,唯了色等,法識(即第六識)通能了一切法,或能了別法,獨得法識名"(卷五,頁一一)。它的作用可歸結為對五識的輔助:一方麵,它能夠促使五識生起,另一方麵,當它與五識處在同一條件、與五識以同一的外境為對象時,它比五識的對外境有更深的了別作用,如成唯識論說:

"五俱意識(即第六識)助五令起,非專為了五識所緣,又於彼所緣,能明了取,異於眼等識,故非無用。"(卷七,頁一一)

述記卷四一,頁二四解釋此段說:

"五識俱意助五識令起,由意(即第六識)引五方得生故,非專為了五所緣故。與五同緣者:不同緣者,便不能引眼等識中三性等生故。"

"又意識於色等能明了取,即雖現量,異於眼等識,彼不能明了分別深取境之相故,故意助五,非無用也。......以意識能明了取,複助五生。"

由此看來,第六識與五識雖同境同緣,也同具間斷性;但它與五識有所差異,五識的了別能力浮淺,而第六識的了別能力較為深遠,如述記中說:"第六深而不續"(卷四,頁八),"第六行相深遠,亦複間斷。"(同上,頁九)

第六識在意識活動中已形成為一個自我中心,術語叫做"分別我執"(即"分別計度,執為實我"之意)。不過,這個自我中心還不是持續的,因為他本身以外境為對象而具有間斷性。但唯識論者正是依此安排了"分別我執"的必備條件,窺基說:"間斷粗猛,故有此執,餘識淺細及相續故,不能橫計起邪分別,邪分別者,必有間斷及粗猛故。"(述記卷四,頁一二)然而真正的自我中心的建立,乃在於第七末那識,它是我執的最後根源,主體即依此而建立,第六識的我執亦依此而起。

第七識屬於另一種範疇,它和前六識不同,並不以外境為對象,而是以內在的第八阿賴耶識為它的"境"。它的作用是思量,即執著第八識,思量為自我。這種堅執是強烈而生動的,它不隨外境的遷流而有間斷,因為它所堅執的第八識是永恒的。今取有關文句略加檢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