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
秋雨後的小山裏,如耄耋之年的老人。枯老的枝幹似不堪風的挑釁,在稍微的反抗了幾下之後便沉重的落到溪水裏。
嗤啦,嘩啦......樹的痛苦的呻吟聲很快便淹沒在淙淙的溪水聲中,折了的枝幹在湍急的流水中瑟縮著茫目著,順著地勢,無措地流到山下,流到山外......好像是事先排好的,還是世間的萬物都逃不過昊天的法則,木入溪水打開了凋零的帷幕。
落葉化金蝶,翩翩時起落。不舍的繞著樹幹幾圈之後便再也不回頭的飛到雜草中間,飛到石頭縫裏,也飛到了不停歇的溪流中。昨夜的雨留在葉子上的水也如晶瑩的淚珠灑向半空,就當是與過去決絕。不是決絕,隻因無可奈何。
柔弱的花早已失去姹紫嫣紅時的驕傲與冷漠,再也抬不起往日過分妖豔的頭顱,與枯草混雜在一起,有的也被風帶到了溪水中漂流漂流漂流......演繹著生命中最後的淒美順著水流走到盡頭,盡頭沒有盡頭......
風愈來愈狠了,似在毀滅,又似在恣意的玩耍,玩耍世間卑微的生靈。樹幹折了,花爛的四處都是,溪流也禁不住皺緊眉頭,水裏的魚兒早已不知去了何方,仿佛事先知道災難的來臨不忍看或不忍自己也搭進去找急忙慌的溜走了。
溪水邊坐落著幾間簡陋的小木屋,屋子周圍生著茂密的竹子。門前有個用竹子綁成的小橋。橋的另一邊是一片小樹林。此時風正盛,枯黃的葉子隨著陣陣秋風洋洋落下,倒有一種無邊落木蕭蕭下,不際黃花片片飛的詩情畫意。
一個頭發黑白相間的青年正不時的彎腰揀著東西,雖然山裏泥濘不堪,但這片樹林準確的說是這片地卻很幹,不然他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行走著。
旁邊跟隨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時不時調皮地玩耍著。爺孫兩一個月前剛來到了這裏,看這裏有山有水有樹,卻無人居住。有座古老的佛像因為年代的久遠已然風化的模糊不清。佛像後麵是幾間剛剛搭建的木頭房子。
今天的風太大了,把屋頂的茅草刮了下來。有的刮到溪水裏早流到了遠處,有的掛在了樹梢上,有的夾雜在亂草中間。青年人也隻能先把水對岸的茅草揀起趕早把屋頂遮掩住,好與小孩子一起捱過貌似又要下雨的晚上。
據載,永和十年秋出現了很多怪事。先是連續下了七天的雨,接著便是無極大陸以此山為中心南北東西竟然在同一天全部充滿了奇異的黃色。景色煞是壯觀。
北國。狂風染黃了天地。樹木隨著人們的牧羊和耕種已砍伐的所剩無幾,放眼望去所看見的便是土和沙。今年今天的風特別大,風卷黃沙漫天。藍天不見,白雲凝滯成黃色,河水也不再清澈,昨夜的雨衝下來的泥沙還未等沉澱下去,不知何處刮的沙子也卷了進去,渾濁不堪······
南國。雨過後不一定是晴天,至少風沒停,日半隱半出,大片的雲還沒有完全褪盡黑暗的顏色。下雨時落了滿地的碎菊黃花眼淚還沒搽幹淨便被風又一次的淩空而舞了,有的枯草也被拔根而起胡亂顫抖,於是,南國的天地間空留下了黃色的碎菊,黃色的枯草,仿佛又是一場黃色的雨······
西邊。雨是臨近傍晚停的,夕陽沒有耽誤了自己本職,在雨停後稍微露了一下臉,隨即便消失在沉沉暮雲之中。這裏沒有北國黃沙也沒有南國黃花,但就在夕陽隱卻的刹那訇然出現了漫山的黃色岩石然後便又淹沒在昏暗裏······
東邊。臨海。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這幾天都沒有打漁的人,如果有人在海邊,或者高處的話就會看見奇異的景觀:咋一看像是廣闊無垠黃色海洋,海麵上出現了數不清的黃色魚兒,各種各樣,奇形怪狀,它們隨著海浪的湧起跌落時隱時現···
就在山腳下的小平原上此時正有四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向著山裏前進。
沿途他們看見了山上漂下來的斷木,也看見了殘花敗葉,當然也有些許茅草。他們已經行走了一夜,他們從四麵八方而來,他們是各自地域年輕人中的翹楚,從下雨的第三天開始,便出來領略這昊天下雨的意思。雨一直下了七天,他們趕了四天路。
冒著雨,頂著風隻為來到眼前的這座山。因為冥冥之中感覺這座山便是大雨霍亂的源頭。也許是回光返照吧,昨夜的雨太大了,哪怕是修為高深的他們也不得不止於山前。雨水衝毀了本就坑窪的小道,進山的路全被泥石流衝垮阻塞了。到處如沼澤淤泥,寸步難行。
四人停留在山前的古樹下,這棵樹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歲,樹幹粗壯六人手牽手才勉強圍的住,樹冠茂密繁翳,在昨夜的大雨中留下了一片難得的幹地。三男一女相對而坐,默視良久。
“今年秋的雨水很大”,坐北朝南的家夥坐不住了,率先開了口打破了難得的寂靜。說了句很廢話的真話。
他今年其實隻十六歲,隻是發育的較早,身材偉岸挺拔,生的一雙劍眉虎眼,高聳的鼻梁下已長了黑黑的胡須。他姓梁名山,外號山漢。光聽外號就知道他長得一副山裏人的樣子了,隻是沒有人知道山漢外表的內在藏著多深的修為。此時毫無形象的蹲著,一邊用樹枝挑弄著地上難得存在的土坷垃,一邊還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對著其他三人說著,似在談論什麼天下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