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片陰霾,狂風裹挾著大雪席卷而過。
一個身影駐足在錦山,俯瞰著這個王國的偉大都城。
他身上灰色的披風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披風的邊緣有銀色的光華流轉。寬大的帽子讓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隻露出線條完美的下頜和緊抿的唇。一縷銀色的發絲似是不經意從帽簷邊垂落。
這個王國強盛而繁華,此刻天地昏暗,萬家燈火卻依舊散發著美麗的光芒點綴著這個王國,所有的屬於這個國家的子民,在享受著和平生活的幸福之時,從不忘記對他們無上的帝王奉上最真摯的讚譽和虔誠的叩拜。
但他們不會知道,他們的帝王正久久地站在這山巔之上,眸子裏一片荒蕪的寂寥,似無底的深淵。
這時,一位身穿宮廷服飾的女子突然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後,她半跪在粗糙的山地上,恭敬地道:“陛下,五百年前被封印的時空縫隙突然出現能量波動……”
女子的話還未說完,他周身的氣息驀地狂暴起來,那件隔絕能量的披風瞬間碎成了齏粉,垂至腳踝的銀發在空中飛揚,紫色的眼眸布滿血絲,無數人想窺看的俊美臉龐露了出來。
過於強大的能量讓女子胸口一陣劇痛:“陛下……”
話音剛落,他消失在了原地。鮮血從女子的口中噴湧而出,她癱軟在這錦山之巔,逐漸失去了生息。
這位卑微的侍女死在了她深深愛慕的帝王手中。
*
藍色的咒文被巨大的黑色裂縫撕裂,周圍的空間不斷崩壞,一些空洞被咒文殘存的能量修複,十幾個人正在半空中修刻逐漸模糊的封印咒文,他們周身有一層強大的能量結界,以防跌入時空亂流之中。
忽然一股強大的能量從遠處襲來,這讓他們心中一沉,還未來得及反應,身邊已經出現了那股力量的源頭。
他們的帝王從錦山而來,死死地盯著那處裂開的時空裂縫。
他在這沒有她的無聊世界裏,守著無邊的孤獨和痛苦生活了五百年。
如今,他終於可以穿過時空的亂流,將她找回來。
這一次,他絕不容許她的離開!
無論滄海桑田,鬥轉星移。
*
在另一個世界裏,梨梳的人生也發生了改變。
醫院從不缺少痛苦和絕望,但梨梳的平靜讓醫生吃驚。
眼前的女孩臉色紅潤,微微低頭讓睫毛在上麵留下淡淡的陰影,她抿著唇看報告單,未置一詞。
“初步懷疑是骨肉瘤,確診還需要到上級醫院……”醫生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花季年華,這位姑娘甚至還未來得及綻放,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不需要了。”梨梳有些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但這可以被這位醫生諒解,遭逢厄運的人總可以得到別人額外的寬容和同情心。
“你說什麼?”
梨梳是個孤兒並且身患絕症,這兩條信息讓這位脾氣暴躁的醫生語氣十分溫和:“如果你真的是這個病,必須要積極治療……”
“不用了。”梨梳再一次打斷了醫生的話,這次她彎下腰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十分感謝你。”
醫生看著梨梳轉身離去的背影,她黑色的長發垂落在腰間,隨著走路的動作輕輕擺動,他竟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
逼仄的出租屋裏燈光昏暗,缺了腿的木桌上擺放著簡單的生活必需品,一張生鏽的鐵架床上胡亂團著脫線的毯子,梨梳靠在鐵架床的旁邊,雙眼無神。
她自記事起便是一個人,從未有任何人真正與她的生活有關。
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離開孤兒院後,她就像每一個在這個世界上平凡而又普通的人一樣,碌碌無為地活著。
卻也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活著。
倒是從未想過要自殺。
梨梳的目光落在手邊那罐棕色瓶子的農藥上。
事實上,身患絕症並沒有讓她有多麼地難過,這對她來說不過是無味的白開水生活裏的一絲波瀾。也僅僅是一絲而已。
這並不是她選擇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
而是,從一周之前,她就開始做夢。
夢裏是無邊的血色,一個男人緊緊抱著她,紫色的眸子流著鮮紅的血淚,梨梳能從那裏看到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還有他那撕心裂肺的悲慟。
同時,有一個聲音,在強烈呼喚著她。
帶著刻骨的思念和纏綿的愛戀。
讓她……
離開這個世界,去往另一個地方……
去到哪裏呢?
梨梳不知道。
但她依舊神色淡然地拿起了那瓶即便廉價而劣質,也能讓她死亡的農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