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搶奪(1 / 3)

車門打開幾乎是同時的,兩方通共六個人,每人都有一腳落了地,他們下車後,互相看著,關上車門的聲響如同漣漪一樣蕩漾到樹叢中去,那時月亮沒了蹤影,地上月光全無,兩輛轎車的四盞前燈,像是四輪太陽一樣白晃晃的亮著。

旁邊有人碰了徐楚的肩頭一下,徐楚轉頭看去,一個青年人把拿著一疊黑糊糊口罩的左手伸了過來,徐楚從他手裏接過,剛捏起一副,納悶這是要做什麼時,林清直接從他手中搶過那疊口罩,拿一副戴上的同時,又將剩餘的往左邊傳遞,徐楚回頭看向右邊那人,他也戴著口罩,一下明白過來,跟著把口罩戴好。

林清右手下摸,抓起那把放在他腳邊的刀子,右手握著刀柄,左手輕輕捉住用報紙包住的刀身,他的兩眼一動不動,不是在看下了車的那六個人,而是死死地盯視著左前方的那片樹叢。

後半夜的氣溫急轉直下,冷涼的風吹得樹葉止不住的瑟縮,草叢裏隻隻群群的有眾多蟲影在動,它們或跳或飛,熱情充溢的親近著這些久久不動的人,恍若真的將他們當作了草木。當然這之中不乏有把他們當作人看待的,譬如蚊子,一隻接一隻地鼓翅飛來,徐楚覺得這雷鳴般響亮的聲音甚至比刀子還要令人害怕,因為他發現旁側根本無一人動彈,這就意味著他非但不能揮手去趕,而且假如有蚊子來吸取他的血,他還須要擺出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去安靜的忍受……

這可就不比房間裏溜進一兩隻蚊子那麼簡單了,天曉得這荒郊野外的徘徊著多少隻饑餓的蚊子,況且前者就已經足夠摧毀一個人的理智了,更別提現在這般境況……徐楚想想都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但他很快發現,即使蚊子從他的手上飛過,也不會停下來去吸吮他的血液。

右側轎車裏下來的一個提著手提箱的男人,走到鐵門前,拔出門插,兩手一推,大鐵門便吱吱嗚嗚的敞開。徐楚和林清等人的位置,正好被牆壁擋住了視線,他們隻能憑借聲音判斷出應該是鐵門被人打開來。後來,他們的前方,房子牆壁上的一扇窗戶和一個大的排氣扇裏,明亮的燈光一同從裏邊擴散出來,接著,見到站在房子外的五個人陸陸續續的往房子裏走後,他們才清楚的知道,鐵門確實被什麼人給打開了。

一陣嘈亂的腳步聲,混合著荒草狂亂搖蕩的聲音,從小路右側的樹叢裏四散開來,林清率先捋出套在刀身上的報紙,站起身,說“走。”

徐楚困惑對付六個手無寸鐵的人還需要用什麼刀子,自覺沒了表現的機會,不由得有些失望,心間一直潛存著的那點兒激動與不安,像滴水珠掉在一塊燙熱的鐵上那樣,一圈一圈快速的往中心收斂,直至最後消失不見。他手裏攥著的那根鐵棍也因此沒了精神,猶如長頸鹿喝水時粗長的脖子那樣,帶點角度,低低的垂著。

這感覺像塊冰塊散發出的寒氣,迅速在他的體內傳開,他跑起來沒了他們的勁頭,落得有點後。兩撥人馬合聚在鐵門前,徐楚視線穿過人縫往屋裏睃看,裏頭大得很,像塊用牆壁圍起來的小操場,地上和牆上布滿黃黃褐褐的痕跡,卻空蕩蕩的,除了天花板上的幾隻風扇,就隻見到斜靠在房子左側,中部一個小門邊的一把兩米多高的木梯子,幾管壁燈把屋內照得敞亮,黑漆漆的人影阻礙著燈光遍及全屋。

許文傑沒有戴口罩,他單獨站在最前方,已經踏進了屋內的範疇,撲麵而來的燈光把他的容貌暴露無遺,又在他的身後曳出一道長長的黑影,暗了後麵另一人的身軀。他沒戴口罩徐楚倒不感覺多意外,畢竟他那一頭標誌性的酒紅色長發,如果不去掉、隱藏起來的話,就算戴了麵具也是白搭。

裏頭六個人都望了過來,其中立在右側,有一個青年提著手提箱的那一夥三人,神情複雜。而另一夥,護著個背包的,則冷靜得多,但好一會兒,徐楚也沒見他們拿出什麼刀棍之類的武器。

許文傑右手握著刀柄,邊擺動刀身輕輕地拍擊左手手掌,邊邁步走進去,他的嘴角邊翹著點笑意,每踏一步,屋內便總會響起兩聲,一聲是腳落了地,“誇”的響,另一聲是刀子擊了手,“啪”的響。

那氣氛沉悶得很,像是烏雲密布的天,雨水欲降未降,十分別扭的情境,讓人分外覺得壓抑。

許文傑說“幹脆點交出來吧。”

林清一幫人突然望前走,徐楚見狀跟了上去,他們停在許文傑身後,一個個不謀而合,把刀背放在了肩膀上,擺出囂張的架勢來。徐楚怔了怔,唯獨他稀裏糊塗的,就跟不是自己人一樣,想學著做,但他剛把鐵棍點到肩頭上,就發覺自己不論是手還是表情都僵硬的不得了,轉頭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即便戴著口罩,神情依舊清晰顯露的臉,心裏如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癟癟的,總有點兒提不起勁來。正好前麵站著的幾人個兒又都比他高,他便把這當作一個安慰的借口,把鐵棍垂到了腿邊。

右前側抓著手提箱的那夥人已然露了怯,許文傑歪頭對林清低聲說“那邊三個交給你。”

林清點頭,單獨走上前去,那三人倒沒怕到直打哆嗦的地步,隻是光從臉上看可以感覺到有些不安而已,他淡然的向提著手提箱的那個青年伸出左手,右手仍握著刀柄,把刀背放在肩上。徐楚想著他們會不會突然暴起反抗一下,但沒有,那個青年猶豫一會兒就把箱子給了林清。

林清接過箱子,把刀子夾在腋窩上,啟開了手提箱,徐楚好奇的把目光投進箱子裏,發現裏邊裝得滿滿的全是百元大鈔。林清伸手翻了翻鈔票,合上手提箱,重新握住刀柄,轉身走了回來。

“傑哥……”林清剛走到許文傑的身旁,那個原先提著手提箱的青年,說道“我們可不可以……”

他指著眾人身後,門的方向,那意思很明顯,許文傑臉上掛著笑容,說“走吧。”

雖然獲得許文傑的準許,但三個青年沒有快步地走,而是灰溜溜的,離眾人離得遠遠的,慢慢的往門邊靠近。

“你們呢?乖乖交出來吧。”許文傑道。

立在左側挨著牆壁站的三個人,不知不覺已退到了那扇小門邊,他們衝著許文傑冷笑,徐楚詫異他們怎麼還笑得出來,後來見到他們旁邊的那扇小門,不禁懷疑起他們是否要破門而逃。

結果沒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三人中有一人突然伸手往門上用力地捶打幾下,“砰砰”地響,錘完後他們便一齊後退,仍是無聲地笑著。

一陣又亂又急的腳步聲,由小門外滲透進來,眾人已覺出不對勁,就連往大門方向走的三個青年,也一同停住步伐,紛紛朝那扇小門看去。

“嘭”的一響,門扇轟然囫圇墜在了地上,外頭一群持著半米多長的大砍刀,各個年齡二十上下的青年人,凶神惡煞的魚貫跑了進來,徐楚心頭一緊,宛如被一隻大手攥住。他還是有點兒慌的,畢竟此前他可是千真萬確的挨了一刀,不比見了許文傑等人拿著刀子,那刀口起碼不是向著他的,現在不同,對方一下子不知從哪蹦出來的二十多人,顯然不會隻是拿把刀來表演雜技,肯定是要弄出點血來的!

上回是西瓜刀,他瘦細的胳膊好歹撐住了,這次可就難說,二十多人手裏頭握著的可全都是大家夥!看那粗獷的輪廓,月牙形的刀身,像能把棵樹都砍倒去的模樣,如此一比較,林清等人拿著的細長的西瓜刀著實是小巫見大巫了。徐楚感覺心髒跳得有些快,對方也是二十多人,一點不少他們,張張臉都毫不遮掩,一般無二地掛著戾色。

衝進來的人當中,有一人拿著三把刀子,兩把遞給牆邊的那兩個沒有武器的青年,兩青年接過一同前走幾步,混在人群裏,抱著背包的那個,不動如故,神情嘲諷地望著許文傑。

許文傑張口大笑,“杜群鳴,你這是打從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上了!”

直覺告訴徐楚杜群鳴決不在那三個送手提箱來的青年人中,他轉頭看去,發現那三個青年正眼怔怔地望著手持大砍刀的二十幾人。

抱著背包的青年人說“錢在他們手上,快拿回來。”

“拿?”許文傑戲謔道“是叫搶吧?”

許文傑身後眾人配合著一陣哄笑,對方二十幾人馳跑過來的時節,徐楚見到他忽然把腦袋向旁一歪,神色忽的變了樣,雖然隻見到他的半邊眼睛,但徐楚明了的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濃烈的狠意,像是一頭惡狼終於露出了猙獰的臉孔,他對身旁的林清說“先別讓那三個人走。”

林清點頭,與後麵的幾人低語幾句,人群中便有三人走了出去,把那三個青年控製在牆邊,他們也都識趣得很,沒有反抗。許文傑從林清手裏拿過手提箱,隨意的往左邊牆上一丟,先是“砰”地撞了牆壁一下,後掉落到地麵,又是一道響聲傳來。

他丟出手提箱後直接舉刀衝了出去,一幫人接在他的身後。徐楚也不例外,剛才他慌神間,心口裏涼涼的仿佛一股清流拂過,如一陣風吹走籠在他心頭上的飛塵,他感覺心中暢快多了,什麼刀不刀,也就那樣而已,再者,上次若不是為了救陳國惲的話,他可是絕對不會挨刀子!

倘若不叫走三個人去守著那三個青年的話,人數上是不相上下的。但這會兒人一走,對方就跟著空出幾個人來,許文傑和林清各對付三人,徐楚和其他人則均是一個。

那三個人列成一個三角形,把許文傑的左、右,以及前方都圍住,許文傑溜著眼珠子看看左右,麵無懼色,忽然左邊那人奮起砍刀,看勢頭要把他的腦袋劈成兩半,他還不怕,把抓著刀柄的手快速移到左肩頭的上方,又往半空中橫斜著砍去,不是迎著刀刃,而是對著大砍刀的一側刀身,那情形看起來活像拿把刀去砍塊鐵片,哐地響了一聲,大砍刀便被震飛出去。

許文傑向左傾斜身軀,順勢把刀口往左下方一劃,在那青年的右手上割出一道口子,徐楚一驚,見到青年人左手死死抓著右手,還聽見他痛不堪忍地叫出聲來。許文傑還不停手,身形急轉,左腳抬高,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掃了一腿。

那青年人向左滑飛出去,落了地一聲不吭,再沒見起來,這才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徐楚在心裏說“果然傑哥也很厲害。”

已有不少的刀子染了血,對方的、他們這邊的,徐楚擔心會不會鬧出人命來,看林清和許文傑的意思,是不會下死手的,但那些拿著大砍刀的不同,他們一副要玩命的表情,下手非但重、還狠。

一把刀從頭頂上劈過來,徐楚頭皮一陣發麻,渾身汗毛陡然豎起,他驚覺自己分神是分得有些過分了,急匆匆扭過頭,學著許文傑的動作,對著大砍刀的側麵一磕,手臂降下,在青年人的手腕上重重砸了一擊,又旋出一腿,把他掃飛出去。

他垂下鐵棍時長長吐出口氣,看著倒地不起的青年人,在心裏說“這樣就行了……”

左側離他蠻遠的地方上,一聲脆響傳來,他轉頭看去,發現是他們這邊的一人,用西瓜刀迎擊一把向下砍的大砍刀,結果很明顯,西瓜刀頓然分成了兩半,一半仍在空中,另一半墮落到地上,像隻青蛙一樣跳了兩下。

林清以及另外幾人風快的向他跑去,但怕是要來不及了,徐楚眼睛一眯,好在他舉刀去擋時刀子舉得很高,為大砍刀落到他頭頂上拖延了一分半秒。

“趕得上嗎?趕上吧!千萬要趕上啊!”徐楚在心裏呐喊。

一根銀白色的鐵棍在半空中急速地打著轉,橫飛出去,切得空氣呼呼作響,看不清它的輪廓,就像高速轉動著的風扇葉一樣,讓人覺得那是一個盤子在轉。

大砍刀離那人的頭頂不足兩厘米的距離,眼看著就要砍下去,一塊白色東西猝然撞開了持刀那人的手腕,他的手臂向右滑的同時,五指猛然張開,大砍刀落了地,鐵棍彈回來,在地上跳了幾下,好似條躥上岸的魚,兩端間斷地翹起。

青年人像頭被削去一大塊肉的豬似的,痛煞煞地嚎叫,他的左手抓著右臂上的肘窩,幾近不敢把手臂抬起來,臉上淚水和汗水一齊掉下,分不明哪些是汗,哪些是淚。

林清等人吃驚地望著徐楚,徐楚彎腰撿起鐵棍,發了狠,像個嗜戰的狂人一樣,把那些握著大砍刀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暴揍一頓,林清和幾個身手較好的青年,跟著他一起收拾起了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