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厚水深,居之不疾——太原
太原古稱晉陽,屬並州和太原郡。古代因太原地處汾水上遊,周圍有一大片開闊的平地,於是稱此地區為太原,也就是大原。西周時此地稱為並州,為古九州之一。《周禮·職方》說:“正北為並州,其山為恒山,澤藪為昭餘祁。“所說恒山在今河北曲陽西北。昭餘祁在今山西平遙西南,為古九藪之一,唐宋以後逐漸幹涸。西漢時設立了並州刺史部,沒有固定治所,東治時治所設在晉陽。戰國時秦國在此地設立了太原郡,治所也在晉陽。隋唐以後此地或稱並州,或稱太原郡、太原府。
並州據有今山西大部及河北、內蒙古一部,並州的地勢東有太行山,西有黃河,南有中條山,北臨大漠。位於山西高原上,形勢高峻,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古代的道路交通自晉陽北可至雁門、雲中、朔方、九原,西南沿汾水入黃河可至關中、中原。東麵南北縱貫的太行山上有八道關口,稱為“太行八陘”,自晉陽北出常山關、飛狐口,東出井陘關,南出壺關、天井關,都可躍出平原直達燕趙。因此自古以來並州就有“形勢完固”之稱。
並州的文化特點與燕趙有些相似。古代燕趙水源豐沛,河湖縱橫,並州也有汾水和昭餘祁。燕趙地邊胡,數被寇,並州也同樣深入北狄居地,首當其衝。燕趙風俗好氣任俠,擅長騎射,並州的風俗也一向是武勇剽悍,多有鐵騎精兵。自古言勇武者皆推幽並,幽並往往並稱,曹植《白馬篇》說:“視死忽如歸,幽並遊俠兒。”燕趙人情質樸,《隋書》、《宋史》說燕趙人“性敦厚,務在農桑;質厚少文,多專經術;大率尚義,為強枝;土平而近邊,習於戰鬥”。並州的人情也是一樣,晉景公十五年(公元前585)晉國自絳城(今山西曲沃南)遷都新田(今山西侯馬西北),遷都前諸大夫都說:“必遷郇瑕(今山西永濟北)之地,沃饒而近鹽,國利君樂,不可失。”唯獨韓厥說:“郇瑕土薄水淺,易生疾疫。疾疫則民愁,民愁則贏困。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水、澮水衝走積汙,而且百姓也遵從教令,這是十世之利。山澤林鹽是國家之寶,然而國家富饒則百姓驕佚。百姓不務本,公室就會貧弱,因此不能說是國利君樂。”晉景公聽從了韓厥,遷都新田。一方水土一方人,水土深厚人情也必定質樸堅毅。郇瑕東有鹽池,寧願遠離鹽池也要使百姓勤勞務本。曹操在建安十一年自河內天井關北度太行山進兵壺關口征討高幹,寫了一篇《苦寒行》說:“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阪詰屈,車輪為之摧。”並州苦寒的特色也與燕趙完全相同。並州與燕趙最為不同的地方是並州的地勢更為高爽,境內的山脈更為眾多,並州的文化風格因此更趨淩厲,人多詭謀奇計,善於應變。
在文化淵源上並州與燕趙中的趙國同源,都出於三晉。晉陽城最初即由晉末趙氏的家臣董安於所建,起初為趙氏的采邑,三家分晉以後趙國即以晉陽為都城。到趙獻侯遷都中牟,趙國在晉陽定都約在一百年左右。此後到五代十國時太原又成為北漢的都城,北漢在太原建都共傳四主,曆時二十九年。在中國古代太原有三個重要時期即春秋戰國時期、十六國北朝時期和五代十國時期,在這三個時期中太原對於全國的政治和文化都產生著十分重要的影響。
古晉陽城在今山西太原西南晉源鎮,因其在汾水的支流晉水之北而得名。城呈長方型,西垣長2700米,北垣長4500米,至今仍有部分城牆殘存,殘高7米。在城外發現有趙氏家族的墓地。春秋時期晉國有六卿即韓、趙、魏和知氏、範氏、中行氏,後來韓趙魏和知氏滅掉了範氏、中行氏,瓜分了二者的土地,晉國公室衰弱,四卿專權,實同諸侯。知瑤扶立了晉懿公後更加驕橫,又向韓、魏索取土地,韓康子、魏宣子給了他。知瑤再向趙襄子索取土地,趙襄子不給,知瑤大怒,於是率領韓、魏攻打趙襄子,趙襄子退保晉陽。
晉國人善於權謀。早先在晉獻公時,立驪姬為夫人,排斥諸公子,重耳出逃到蒲城,夷吾出逃到屈城。士為大司空負責修築蒲城和屈城,修築得十分草率,在城牆中夾帶了柴草。夷吾向晉獻公上告,晉獻公責備士。士回答說:“我聽說沒有死喪而做出憂傷的樣子,憂傷就會真的附在他身上。沒有敵人而修建城邑,敵人就會真的出現。既然要被敵人占據,又為什麼不潦草呢?三年之後就會向那裏用兵了!”後來果然有誅除諸公子的危難發生。
晉陽是董安於負責修建的,他在修建晉陽城時對於趙氏將要經曆的大難似乎也早有預見。趙襄子退保晉陽以後,首先巡視城郭及官府庫藏,結果卻看到城郭失修,倉無積粟,府無餘錢,庫無鎧甲兵器,鄉邑中沒有守城的器具。趙襄子感到很驚慌,召來謀臣張孟談問:“守備不具,我將何以應敵?”張孟談回答說:“我聽說聖人治事,財富藏於民而不藏於府庫,盡力於政教而不力於修築城郭。你可以下令讓百姓留夠三年的口糧,多餘的送入糧倉;留夠三年的錢餘,多幣的送入錢庫;留下自用的器具,多餘的送入武庫;有餘力的人,都前來修繕城郭。”趙襄子晚上出令,第二天,糧倉已容不下糧食,錢庫已容不下錢幣,武庫已容不下兵甲。第五天,城郭已修繕完備。趙襄子召來張孟談說:“錢穀甲兵都已有了,還沒有箭,怎麼辦?”張孟談說:“董安於在修建晉陽城時,公宮的垣牆都用荻蒿木苦荊作成,高至一丈。你折開來用,箭就足夠了。”趙襄子拆開垣牆一試,箭杆之堅韌即使菌幹之勁也比不過它。趙襄子說:“箭有了,還沒有銅,怎麼辦?”張孟談說:“董安於修建晉陽城時,公宮和殿舍的大堂都用銅作為柱心,你拆開來用,銅就足夠了。”趙襄子拆開堂柱取銅,銅足夠用了。一切都準備充足,知瑤和韓、魏的兵馬也來到城下。
和士修築蒲、屈二城相似,董安於在修築晉陽城時使用荻蒿木苦荊和銅作材料也是有意的,是要為將來難以避免的攻戰作準備。他的財富藏於民而不藏於府庫的觀點實在很有遠見。董安於建了晉陽城以後,良臣尹澤受命治理晉陽,繼續貫徹董安於的教令。趙簡子讓尹澤前去晉陽,尹澤問:“你想以晉陽作為繭絲、讓它多出賦稅呢?還是以晉陽作為保障、急難時據以救難呢?”趙簡子說:“作為保障。”尹澤就削減了晉陽交納賦稅的戶數。趙簡子臨終前告訴趙襄子說:“如果晉國有難,不要認為尹澤年少,不要認為晉陽遙遠,一定要以此作為歸依。”危難發生後,趙襄子果然急奔晉陽。有人勸他說:“長子離得近,而且城牆堅固。”趙襄子說:“百姓們竭力修建了它,又要讓他們拚死去守衛它,誰還會聽從?”有人又勸他說:“邯鄲的府庫充實。”他說:“百姓們竭盡財力充實了它,又要讓他們拚死守城,誰會聽從我?”晉陽前有董安於,後在尹澤,政寬民和,政教猶存,一定要定居晉陽。戰國後期齊國的孟嚐君在薛地放債,讓門客馮前去收債,馮焚燒了債券,說:“貧窮的人還不起債,即使追索十年,利息更多,仍是還不起,逼得急了隻有逃亡。”又說:“狡兔三窟,我現在是為君營建一窟。”後來孟嚐君有難逃奔薛地,薛地百姓熱忱迎接,事情與董安於、尹澤治理晉陽十分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