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陽城沉重的大門被門守推開,城外城內的人排著隊陸陸續續的進出。騎馬的文士、佩劍的武者、挑挑的商販、擔柴的樵夫……各色的人走進城中。
隨著城門打開,叫賣聲開始出現在街頭,賣脂粉的小販喊住了走過的小姐,賣糖人的老頭兒勾住了貪吃的小孩兒,街邊上一個巨大的籠屜冒著熱氣,肉包子的香氣飄出百米,勾的街角的一隻小狗伸長了舌。打把勢賣藝的清出一塊空地,各色兵器擺成一排,一口刀舞的水潑不進,楚朝尚武,立時惹得一片叫好。說書的藝人瞄了一眼打把勢的一夥,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驚堂木一拍,接著說起了昨天說到一半的《南宮傳》。客店的小二站在門前,高聲招呼,一條抹布洗白過百合。
路陽城,端的是繁華。
自三百年前高祖百裏工頁馬背上得了江山,定國號為楚時,路陽城不過中原小城,而後百年,經高祖、武帝、成宗三代興建,幾次人口遷移,路陽城翻天覆地,終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譽為天下第一城。
城中繁華,喧鬧不過一牆。朱紅色的高牆將未央宮與市井分出了兩個天地。
高祖以武立國,戎馬一生,興建未央宮時,專令工匠省去浮誇,當以肅穆為本,以顯皇家之威嚴。故未央宮建好後,不見雕梁畫棟美,滿眼盡是肅嚴意。
揚武殿,皇帝聽政之殿,百裏宏源坐在殿上,青虹劍立在皇座一畔,手上輕輕把玩著劍墜兒。
立在皇座左側的侍者瞄了一眼百裏宏源,彎著腰上前一步宣道:“武德文治,大楚昌盛。眾大人有事奏來,無事朝散。”
朝堂裏寂靜無聲,文武群臣低首靜立。
百裏宏源輕抬眼看了一下殿下群臣,一鬆手放開了劍墜兒。左側的使者眼尖心會,立刻準備上前宣布散朝,右側文臣堆裏突然走出一眉須花白老人,躬身俯首高呼:“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百裏宏源將起的身子又坐回皇座之上,輕輕說:“奏來。”,輕輕兩個字,讓原本肅穆的揚武殿更顯肅殺。
百裏家自先朝起,就是軍伍世家,得了天下後高祖留下祖訓,一字為“武”,故楚朝以武治國,曆代帝王皆能征善戰,百裏宏源年輕時也曾帶兵東征西討,手下人命無數,故雖是輕聲而說,自帶著一股殺伐之氣。
“稟陛下,東涯乃臨海小國,何以讓我朝皇子屈尊,臣以為十三皇子一事當再做斟酌。”老人說完後躬身退至一側。
百裏宏源先是拿眼看了一眼那老人,沒有說話,又四下看了其他臣子問:“你們怎麼看?”
“陛下。”百裏宏源話音剛落,立刻自左側走出一個身穿輕甲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哪位老人說:“臣以為崔尚書所言欠妥。東涯雖是小國,然自高祖立國便尊我大楚,稱臣納歲,此次請我朝皇子前去,正顯我天朝恩澤。崔尚書之言,實在有傷兩國友誼。且東涯為富庶之鄉,十三皇子身體向來羸弱,正好借此機會調養,而且……”
“將軍此言差矣。”未等中年人說完,右側又有一人站出說到:“我天朝大國,何處尋不得一處富饒之地與十三皇子修養?何須去那東涯小國?況且,東涯小國,有何資本請我朝皇子前去?傳於天下,十三皇子莫不成了他國人質?”
“大人此話當真誅心!”立刻有人大聲嗬斥。
一時間,朝堂裏左右為界,人聲四起,吵得不可開交。
“這件事,朕意已決。”就在兩方人將要吵出火氣的時候,百裏宏源的聲音從朝堂上傳來,文武群臣立刻收聲,躬身敬立。百裏宏源一句話,七個字,平息了這場爭論。
“陛下,請您三思。”崔尚書再次上前躬身俯首準備再次勸說。
百裏宏源看了一眼這個老人,眼神裏有些不喜:“我說我已經決定了,你聽不懂?你想死嗎?”
看出勢頭不對,旁邊立刻有人悄悄地拉崔尚書,但崔尚書躬身敬立,口中堅持說道:“蒙先皇恩典臣得以位列朝堂,故願萬死以報聖恩。臣位為禮部尚書,十三皇子赴東涯一事有違國體,臣不敢不言。若陛下……”
“噌”青虹劍插進大殿地麵後,拔劍的清冽聲音才緩緩傳來,生生將崔尚書下半段話斬在喉嚨之間。劍之落地處,距崔尚書不足一尺。
百裏宏源還保持著揮劍的姿勢,雙眼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文武大臣都齊齊跪下,大喊恕罪。
許久之後,百裏宏源的聲音才從大殿之上傳來:“崔尚書秉持國禮,雖有頂撞之實,念之諫言不諱,其心可表,賞文房四寶一套,絲絹一匹。十三皇子一事朕意已決,爾等不必再議。”說完以後,百裏宏源頭也不回的向殿後走去。
侍立的小太監尖聲喊道:“退朝!”
直到百裏宏源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後,文武百官才敢站起身。卻隻有崔尚書一人伏在地上久久不動。有來拔劍的侍者將劍取出後輕聲對崔尚書說:“尚書大人,起來吧,陛下走了。”等了一會還是不見反應,小心翼翼的上前推了一下,這一推之下,崔尚書立時倒地,手腳蜷縮,抖動不停。侍者見狀忙喊道:“快來人啊,崔大人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