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眾矚目中,皇甫敬軒終於在三天後啟程,因為重傷的關係,這一路上走得極慢,秦可兒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隻覺得一顆心,像是吊在半空中。既怕他趕不及,又怕他傷勢重又轉重。
“這下好了,總算是在最後的關頭能趕回來,大事抵定。若不然,事情可真要一發不可收拾,祖宗的基業幾乎要……”馮婕抒後怕地拍了拍胸口,然後狠狠地鬆了口氣,“皇後既被收了中宮簽表,這廢後的詔書怕不日就要下。恭喜可兒妹妹,總算是苦盡甘來,這番謀劃,沒有白費功夫。”
秦可兒親執玉壺,替她倒了半杯茶。司徒和皇後既去,兩人也不再避著嫌疑,言笑晏晏,竟是如姐妹一般。這時聽得馮婕抒的話,歡喜之餘,又覺得悵然,一時竟不及答話,隻是微微地出神。馮婕抒隻是低頭抿茶,並不追問。
“花開富貴釵”一案,雖已塵埃落定。李貴妃和她兩個,辦得漂漂亮亮、幹淨利落,誰也說不上話來。不過幾個當事人,卻是心知肚明的。秦可兒與三皇子,顯然早就交好,恐怕這支釵子,也是許了日後富貴的意思。
而作為一個女人,最大的富貴莫如母儀天下。隻是秦可兒既然是皇帝的妃子,而且名列四妃之一,皇後之位是不敢想的了。
在後宮之中,還有一個女人,比皇後更富貴,連皇帝見了亦需請安問好,大事未必苟同,但小事卻不會拂了她的意。
那就是雖非六宮之主,卻是六宮之中最尊貴的女人。
太後。
隻是秦可兒自己也覺得好笑,她像當太後的人嗎?
“我出身貧寒,哪裏能尊貴得到那個份上?馮姐姐又來打趣我了。”她輕笑,“倒是姐姐的位份,該晉一晉了,三皇子想必心裏有數。”
有些話,其實不必說得這麼白。秦可兒把話說完,便有些後悔,隻得端了一盞茶到嘴邊以作掩飾。
馮婕抒搖頭哂笑:“咱們這些後宮的女人,便是太妃又如何?後宮的女人,外人看著多麼光鮮,其實隻有咱們自己,才知道含了多少辛酸淚。便是你,稚齡進宮,吃了多少苦楚,方才在後宮裏站住腳跟?說句不怕誅心的話,也是皇上對妹妹另眼相看,不然,以妹妹這性格,怕是在冷宮裏出不來了。”
秦可兒吐了吐笑頭:“其實在冷宮裏也不錯,不必去計算什麼,過得還輕鬆些。隻是那些公公個個勢利,吃穿用度萬事克扣。”
回想往事,她竟有些懷念那段舊時光。若是皇甫敬軒有意,在冷宮裏雪藏的自己,恐怕能像前朝的武媚娘那樣,出宮去打個轉,又能進宮裏長伴他身邊了吧?
反倒是現在,一路晉妃,協理六宮,卻讓皇甫敬軒怎麼操作?道德禮儀,即使他心裏還有自個兒,那些文臣們的口誅筆伐,唾沫星子也能把她給淹了。
馮婕抒走後,後宮諸妃,無不殷勤上門。哪怕往日裏形同陌路的,也都個個使勁了渾身的解數,把壓箱底的寶貝,都送到曉清殿來。小小的曉清殿,竟是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應付了兩日,秦可兒煩不勝煩,又無從托病。這日又是例行問候,秦可兒好不容易打發了諸人,獨留馮婕抒說話。
“皇上怕是要趕在三皇子進宮之前就下詔書的,這時候怕不是已到了中宮罷?”秦可兒回過神來,笑著接口。
廢後詔書,自然是由李貴妃去宣。秦可兒樂得不做惡人,與馮婕抒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幾日被騷擾得腦門子都發昏,痛苦不堪。
“隻是不知道,大皇子那裏,倒是怎麼處置呢……”馮婕抒的眉心,有些不散的鬱結,“想到梅妃主子為了他,斷送了一生幸福不說,到最後還被發配至了冷宮,落得那樣的淒慘,便恨得什麼似的。可他……畢竟梅妃主子……唉,也不知道,梅妃主子在九泉之下,究竟是想要個什麼樣的結果呢!或許,她是厭了倦了,也失望了罷?”
“或許……”秦可兒遲疑地點了點頭。
梅妃自求死路,那時候怕是為太子殿下傷透了心。秦可兒心中銳痛,如果不是為了自己,梅妃還能在冷宮裏遷延度日。
“梅妃主子去得安詳。”馮婕抒看著她淒楚的神色,細語安慰,“她這輩子最大的不該,便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在皇家,不該有真正的感情。誰付出了,誰便得受苦。”
秦可兒歎息:“三皇子並非小氣之人,大皇子既無意皇位,想必也不會太為己甚。他既想校注前朝詩文集,倒不如就讓他做個閑散親王罷。這樣,倒也不埋沒了他一身的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