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的結拜(2 / 2)

洗完澡,衝了一杯板藍根喝下,李遠之才上床睡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很快便入了夢,枕頭邊放著那塊青白玉章,夜色中,玉章中間兩圈青色像活了一般,緩緩流動動了起來。

此刻,夢裏的李遠之正站在一座廟裏,高台上供著一座泥塑的雕像,看不出是哪路鬼神,老頭長眉白須,額頭上的漆色已盡脫落,露出黑色的泥胎,使得原本慈眉善目的麵目隱約帶上了煞氣,高台下的艾草蒲團上跪著兩個小孩,正在結拜。

“我,白乙。”

“我,沈陌。”紮著包包頭的小孩板著小臉一本正經,說:“此生願與白乙共結連理……”

“等等,這個……義結金蘭的誓言是這麼說的嗎?”叫白乙的小男孩出聲打斷,粉雕玉砌的小臉有些遲疑。

“怎麼不是?我爹和我娘當年就是這麼結拜的。”包子頭小孩語氣說的信誓旦旦,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大力點了一下頭,催促道:“我們還是快些結拜吧,別誤了良辰吉時。”

“可是……我在山下聽說,你們人……兩人結拜之前有一個喝血的儀式,我們還沒有做呢。”

“喝血?你是說歃血為盟嗎?”包子頭小孩看著白乙白白嫩嫩的小手,神色不舍,再對比自己短粗的手指,想了想,毫不猶豫地在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後把血淋淋的手指遞到白乙的嘴邊,豪放地說道:“喝我的血就行。”

包子頭小孩見白乙舔掉他手指上的血珠,才拉著他的手繼續剛才的儀式,“好了,我們結拜吧,白乙,你跟著我念,我念一句,你念一句……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沈陌,在此起誓。”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白乙,在此起誓。”

“此生願與白乙共結連理,比翼雙飛,不懼生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包子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嗯,還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兩小孩說完,鄭重的向高台上端坐的老頭磕了三個響頭。

看完一出好戲的李遠之眼角抽的厲害,驢唇不對馬嘴的誓言,私定終身與義結金蘭可是差著十萬八千裏呢,能結拜成兄弟才怪……

“誰在那裏?”快要走出廟門,叫白乙的小孩突然回頭,看向李遠之所在的地方,厲聲喝道。

李遠之一驚,頓覺一股勁風迎麵襲來,眼前一黑,往後跌去,大叫一聲,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一身冷汗。

薄暮的天光透過百葉窗射進來,在地板上形成一格一格的光斑,李遠之撐著腦袋,回憶剛才所做夢中情景,除了最後兩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誓言不停的在腦海裏回蕩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想起來。

伸手摸到枕頭邊的玉章,發現玉章中間的兩圈青色顏色變深了一些,圓圈中間還多了兩條青色,李遠之一驚,忙找出放大鏡,細看之下,玉章中的青碧色竟是梵文體的往生咒輪。

要說這往生咒,李遠之簡直太熟悉了,可以用苦大仇深來形容,他八歲開始,每年七月十五的鬼節,都要沐浴,漱口,燃香,跪在家裏供放的佛像前抄寫梵文往生咒。那時,對於一個連漢字都還沒寫周正的朋友來說,用毛筆寫梵文,簡直是生不如死,這使他對鬼神之類的封建迷信特別厭惡。

而且之後,他每增加一歲就要多抄寫一遍,往生咒抄寫好了之後和冥紙一起燒掉,每次過中元節,李遠之都覺得這往生咒不是用來超度他家祖宗的,而是用來超度他自己的。

摩挲著手中的玉章,想著今天還沒有抄寫的二十四張往生咒,李遠之心裏計較起來,隻是這章似乎不能印,原因很簡單,因為字體是在玉章裏麵的……唉,也不知道這玉章是哪個鬼才做出來的。

“咦!”李遠之突然覺得鼻孔裏有熱流淌出來,用手一摸,竟是流鼻血了,哎呦,這是肝火太旺了麼?

也是,沒有女朋友,他的右手已經幾個月沒有和自己的小兄弟親密接觸了……

又一滴血流了出來,正好落在手中的玉章上,李遠之仰頭,伸手去抽紙巾,往浴室走去,準備洗澡,順便和自己的小兄弟約個會。

屋內的溫度不知何時降了下來,窗戶玻璃上已經凝上了霧氣,不到片刻,便結了一層厚厚的霜,使得屋內的光線愈加灰暗,書桌上的玉章立在一疊宣紙上,上麵的血跡很快便滲入玉章內,與青色往生咒輪融合一體,泛起妖豔詭異的紅光,幾秒鍾之後,那妖異的紅色又從玉章內滲了出來,沿著宣紙的紋路蜿蜒流動,現出紅色的字體,竟是往生咒輪。

等到玉章不再向外滲血的時候,屋內突然平地升起一股陰風,一張張印著血色往生咒輪的宣紙隨風而起,風聲裏似有淒厲的惡鬼在哭嚎,浴室裏,李遠之正沉浸在無盡快感之中,隻覺得室溫涼爽,正合心意。

院子裏的陽光熾熱耀眼,一團黑色的陰影立在桃樹下,冷眼看著屋裏血光四溢,片刻後,歎息了一聲,“一念瞋心起,百萬障門開,孽緣,孽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