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那含淚的射手(1 / 2)

如果你是那含淚的射手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不再躲閃的白鳥......"

他是在黛之前許多年遇見西西的,那時他風頭很健,經常身著黑色球衣出現在學校操場上周圍一大片很瘋狂很熱烈的掌聲哨聲。

校園左側丁香叢的一角,西西獨自坐著,安安靜靜地抱著書本,不笑,不語,由始而終。仿佛天長地久以後,她霍然而起,依舊無聲地穿過看球的人群,消逝在暮色深處。

由此他注意到她孤孤單單的背影,但並不十分在意,西西是那種遠離人群的女孩,總是悄悄一個人來去,給人的感覺是可有可無,同學了三年他仍不大想得起她的麵容。

他要采擷一朵火焰中的玫瑰,而西西至多是一朵自生自滅的雛菊。所以從同學中得知她對自已有一種愛時不由大吃一驚,然後就不加思索地準備逃跑。

西西握著一大束他送給她的小小的美麗的白色蒼蘭,她明白了這是種拒絕,淚水慢慢地浸濕眼睫。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淡淡揮別而去。

他此時因為有了黛,那個驕傲冷淡有著巧克力色皮膚的年輕女孩,遠遠地遠遠地在秋天金黃的落葉與人叢中蠱惑著他。他毫無理由地為她魂飛魄散。

那一段,他倆常常在漆黑飄雨的玄武湖邊緩緩地走,黛撐著淡紫的傘,兩個人隔一些距離不經心地牽著手,她柔軟的手指使他恍惚抓住了生命的全部健康與真實。他的夢被黛充滿了,黛的舒曼,黛的斯佳麗,黛的單騎,黛的大甜橙,黛的溫馨幹淨的頭發還有黛的娉婷瘦骨。這期間西西時時有信來,暖暖的精致的信箋填滿模糊又陌生的字跡,輕輕地,輕輕地吹進風中。他回憶著西西走得很急的身影,簡單而快樂的心裏會突然襲來一陣茫然的祈諒的情緒。

僅僅如此而已。

暑假中他與西西偶爾相見,西西改變了很多,燙了發,穿一件銀紅亞麻襯衫,一條雪白的繡花絲巾使她飄逸,笑聲極放縱響亮。他聽說她轉風車地交了一打男朋友,又閃電般一一分手。

後來他們一大群同學邀約去爬山,在涼森森的山巔他和西西一起看落坡的斜陽。隨身帶著收音機播出一支黯然神傷的老歌,"YETERDAYONCEMORE"。細小的調子衝散在龐大喧囂的山風裏,西西默默地抬起頭看定了他,有點悲傷地說:“WHENIWASYOUNG---當我年輕的時候,我都在做著些什麼!”

他身不由已地走進她,她猝然捉住他的雙手,臉孔合入其中。他的掌心刹時蕩溢著溫熱的眼淚,他終於感覺了她萬水千山的心情。

而他無法給她任何承諾,西西匆匆忙忙奔跑下山,一路唱著歌,快到山腳時起了些微騷動,原來是西西扭傷了腳,被團團圍坐住。他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著她腳背雪白細膩的肌膚,那裏沒有一絲絲紅腫的跡象,卻一滴滴承受了眼淚。西西捂著臉,壓抑地,隱隱地哭,肩膀細細地顫抖。他非常想扳過她窄窄削削的肩頭替她擦幹淚痕。他懂她為什麼痛,但他不能夠欺騙自已。

他轉過身去,闔上眼,扶住一棵開花的木棉樹,用額頭死死抵著樹幹,遺憾得緊。

隻是遺憾,隻是不忍,隻是難過,那之後兩三年他們沒再見麵。大學畢業他為了黛留在溽熱的南京。而西西放棄去北京一家報社的機會,她留在了南京,暫時做小公司的秘書。他不去找她。似乎沒有必要。

黛巧逢機緣赴美深造了,他知道沒法留得住她。分別的前一夜,他不讓她看到自已流了整整一夜的淚,黛痛不欲生,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