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海備好酒,還備了些下酒菜,道:“帝君,要不老奴去請榮妃來?”
“不用了,下去歇著吧,讓殿裏人一起。”大夥忙了一年,是該好好的歇息歇息了。君無慕提上酒壺,就著壺嘴一邊喝,一邊往偏廳去。薑海弓身退出,吩咐宮女宦官們自行安逸,享受一年一回的假期,他自個候在寢殿門外,帝君若喝醉了,需要有人扶去躺著。
殿裏無聲了一會,傳出清亮琴聲,大致一聽,優雅而又宛轉,但細聽下來會發現,比以往聽過的多出了幾分不羈之感。
拂弦的人染了些酒意,三兩下把金色發冠鬆了,墨色長發就這麼傾瀉在筆挺後背上,他還嫌君王華袍的袖子太長太大,擾了他拂弦的興致,便隨手脫下來丟地上,像丟開了一身的無形束縛般。
闔瞳,聽琴弦發出的聲音,似那無垠大漠中來回穿響的風聲,颯然而又狂放,奔騰而又傲然,
琴聲驚起紛飛冬雪,漫天的絮亂滌蕩,從窗口往外看,整個世界撲朔迷離,從窗口往裏看,拂弦的人形單影隻,就像那大漠中的風,能卷起渺渺黃沙在風中遮天蔽日,而黃沙又無一粒能跟隨他腳步,當他在千裏之外回看身後時,風聲在天地間回響,而他身後卻是一無所有。
都說君王無情,然而君王的孤寂,千百年來有誰能懂?
君無慕突停下拂弦,猛灌幾口酒入喉,咽喉頓感火辣辣作疼,他受不住的嗆咳出來,酒漬打濕衣襟,貼著肌膚的一陣陣發涼。
不是煨熱的酒嗎?怎麼會覺得涼……
薑公公擔心的推門進來,還沒出聲問,聽君無慕道:“取把傘來,孤,想出去走走。”
很快,繪著龍騰祥雲的紙傘送進君無慕手裏,薑海欲跟,君無慕揮了揮手,一個人打著傘出去。
飛雪幾分鍾的時間就覆了一層在傘頂子上,君無慕回頭看了眼,還不錯嘛,身後有一串他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再不是一無所有。
這會的舒紫辛,有一下沒一下的堆著雪人,準確的說是堆了個像冬瓜一樣的雪堆。之前在屋子裏呆了會,顏惜提議出來玩雪打發時間,她知道顏惜是換法子讓她高興,也就沒有拒絕,顏惜找到來厚實的鬥篷,裹好她身子骨就拉她出來了。
正好也有七八個宮女宦官在打雪仗,氣氛歡樂的很,可眾人一見公主大人,瞬間冷了場。舒紫辛想著,自個心情不好,就別在連累他人跟著一起鬱悶。便讓顏惜去玩,她自己到一邊堆雪人。
雪下個不停,沒想雪人沒堆成,還落了她一身,橫看豎看她才是雪人一枚。
聽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是那種踩在厚雪上咯吱咯吱的響,她以為是顏惜,站起來轉身問:“晚上做些好吃的來吃吧,大過年的……”
話到一半,紙傘遮過頭頂,身上的雪也被拍了去。
“是你啊,”她平不見波的道,可線視在他身上一停,心尖立馬開始疼痛,他沒有穿袍子,高拔身影在冰天雪地裏顯的單薄起來,唇色有些微青,應該是凍著了。他拂弦那會,琴聲翻過宮牆,隱隱約約被她聽到,宮女宦官們的打鬧聲也無法將琴聲全部遮掩,她凝神一聽,清晰聽出琴聲裏暗帶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