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忽然笑了,笑容中夾雜著陰森:“沒什麼,我並沒有怪你,相反,我倒很感謝你呢。你知道,我是一個醫生,這裏的一本土著醫書上記載著這樣的事。一個至純血親的祖輩,和他的後人的顱骨結構應該相同。我沒有辦法判斷這種說法的真偽,自從桑尼走後,我一直潛心研究這個東西。我也不會控告你,說你殺了人。說真的,這顱骨有些年頭了。”
風繼續向屋裏吹著,老太太卻一直沒有走出臥室。屋裏的瑟瑟之聲越來越大,漸漸地掩蓋了不遠處的潮音,村子裏的狗吠聲也聽不到了。隻有屋裏的聲音,在不停地響著,似乎還在旋轉,隨著窗簾的擺動,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有節奏,慢慢地演化成一種嗚咽。
皮埃爾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向普特說自己要上洗手間。普特頭也沒有抬,應了聲:“去吧,對了,你也不用下來了,就在樓上的左側房間裏休息吧。真是不好意思,我見到這個,就想驗證那本醫書。”皮埃爾走過了普特,此時,他看到普特手裏多了一把錐子,他前麵的桌上,還有一個放大鏡。奇怪了,普特一直沒有離開過,難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揣在他的兜裏?
皮埃爾沒有去上洗手間,他離開餐廳後,快步地上了樓,走進了普特給他安排的臥室之後,立即關上門,還將門上的鎖鏈搭好,又關好窗戶,這才爬到了床上。
自從那個顱骨出現後,皮埃爾一直感覺到這個原來安祥溫暖的屋子裏,多了些冷意。他甚至覺得,這裏的怪異,絕不是一個老醫生想驗證土著醫書這麼簡單。疲倦至極的皮埃爾怎麼也睡不著,對,聲音,那一刻也不消停的聲音,肯定是風吹進了哪個地方,聲音就是從那裏出來的。當時他在樓下餐廳判斷,這聲音的來源應該就是樓上。
皮埃爾掏出手機,給小艇上的鮑爾撥了個電話,電話通了,鮑爾嗯了一聲,答了句我真困了,就掛斷了。除了鮑爾懶洋洋的聲音,傳進皮埃爾耳朵裏的,還有呼呼的風聲,還有海浪敲打船舷的聲音。啪,啪,此時,要是在船上該有多好啊。
這時,皮埃爾聽到了緩慢的腳步聲,他判斷出,這聲音是上樓來的,果然,隔壁的屋裏傳來翻動物件的聲音,接著,是下樓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又來了。皮埃爾聽著聽著,竟然有了濃濃的睡意。他終於在不停的心驚膽戰中,睡著了。
夢境之中,皮埃爾看到了普特,普特正在高倍的燈光下,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桌上的一排顱骨,他不時地拿起放大鏡打量著。皮埃爾強忍著恐懼,數了數那些顱骨,足足有七個。六個靠攏在一起,還有一個,則放在普特的跟前,不用說,這個是皮埃爾帶來的。
普特似乎感覺有人在窺視他,他警覺地看了看周圍,又拿起那個錐子,在自己的中指上刺了一下,血立即滲了出來。普特豎起手指,向他的跟前的顱骨上滴了一滴鮮血。血順著骨頭的邊緣流了下來,普特不滿地搖了搖頭,忽然,他停了下來,轉而注視旁邊的臥室,臉上現出了怪怪的笑容。接著,普特站起身來,走向了那個臥室。那會是誰的臥室?是老太太的嗎?皮埃爾想著,他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悄悄地摸著他的頭顱,從後腦勺開始,一直摸到頸下,由頸下,又轉而向前,自下巴那裏,慢慢地遊移到前額。“很完整,很完美。”一個蒼老的聲音嘖著嘴道。皮埃爾一下子驚醒了,他慌裏慌張地拉開燈,屋裏什麼也沒有。
皮埃爾掠了一把汗,他看了看手機,此時才是淩晨兩點。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屋外的聲音早已停止了。順著樓梯,皮埃爾摸索著走了下來,下麵的客廳裏,燈還是開著的,一個瘦小的背影正對著他。再往下走,樓下的全景都在皮埃爾的眼前了,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門是開著的,風卻停了,一排顱骨,正像他剛才夢境中所見到的一般,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皮埃爾一個趔趄,坐著的那個人分明聽到了身後的聲音,轉過頭來,竟然是普特夫人。她咧著嘴,嗬嗬地笑起來。皮埃爾清楚地看到,她沒有一顆牙齒,黑洞洞的嘴,猶如一個無底洞,似乎可以在轉瞬之間,將皮埃爾吸進肚中。皮埃爾再也不想在這個房子裏多呆片刻,他竄下樓梯,發狂一般地奔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