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這是個北方小鎮,跟全國數以萬計的鄉鎮一樣,以一兩條破舊的街道為中心,建著高矮不一的房屋。正是六伏天,人坐著不動就能出一身汗,到處都是灰撲撲的,不管是樹,路,屋,甚至連人都是一種蔫耷耷的感覺。

在九裏鎮上,街上是少見青壯年的,他們多半都是到那些大城市謀出路去了,因此在街上看到一個二十六歲的男人時,不免覺得有幾分違和,待他走了幾後便明了,原來他是個瘸子。隻是這人雖說腿上有殘疾,身上的衣服卻穿的整整齊齊,走路抬頭挺胸,硬是用這一條半腿走出了氣勢!

他叫肖長山,今年二十七歲,高中畢業後在一家汽修廠做事,後來出了車禍弄殘了右腿,那汽修廠也沒再收他,肖長山帶了車禍賠的七萬塊回了老家七裏鎮,開了一個自行車修理鋪,生意不鹹不淡的,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肖長山他爸媽死得早,隻有一個哥哥,去年在工地做事時,因為酒精中毒死了,工地賠了十萬錢,被他嫂子一分不留全帶走了,還把個三歲的兒子丟給了肖長山。

現在肖長山就是去接他侄子肖城,肖城在鎮上的小太陽幼兒園上中班,說是幼兒園,其實不過是幾個大媽每天帶著一群小朋友玩。

肖長山去的時候,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裏麵的小朋友們,兩個老師都已經四五十多歲了,正坐在一起聊天,教室裏麵立著一台空調,不過沒開,隻有牆壁上幾台壁扇在呼呼轉著,十幾個小朋友坐在地上的彩色泡沫板上玩遊戲,肖城在一群小朋友當中,個子又瘦又小,反應力還奇慢無比,把個在窗外看了半天的肖長山氣個半死。

這時,一個老師眼尖,看到肖長山站在窗外,便用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對肖城喊了一句:“城城小盆友,你叔叔來接你了。”肖城站起來,惦著腳尖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慢騰騰的收拾著抽屜裏麵的書包,課本,水壺。

老師把肖城送了出去,肖長山向老師道了一聲謝,那老師見肖長山手上提的又是排骨又是雞,便問道:“城城他叔叔,你買了這麼多的葷菜,家裏是有客人要來吧?”

肖長山笑著點點頭,那老師‘哦’了一聲,其實心裏很八卦,也不知道他家來的客人是誰,這叔侄兩個早沒有近親,先前還有人想著要給肖長山介紹相親對象,女方一般聽說他腿上有殘疾,還帶著個拖油瓶,並且不是自己親生的,幾乎都會推掉。不過前幾天聽說有人又給他介紹了一個,那女人是個寡婦,比他大幾歲,同樣帶著一個拖油瓶,也不嫌棄肖長山帶著侄子過活,照這情形,莫不是要成了?

肖城出來了,肖長山拍了拍他的腦袋,對他說:“城城,快跟張老師說再見。”肖城乖乖的跟老師說再見,叔侄兩個一前一後出了幼兒園。

一出大院兒,灼人的熱浪迎麵撲來,肖城背著小書包,抱著水壺,一路小跑的跟在肖長山身後,不一會兒,腦門上就出了一層汗。

肖長山大約不算是好家長的那一類型,他對肖城有時候會顯得很不耐煩,肖城有點怕他,每次幼兒園放學,別人家大人來接孩子,要是孩子撒撒嬌,也就直接抱回去了,肖長山別說抱了,就是那沒多重的小書包,也是他自己背回去。

肖長山雖說腿上不好,但是一步抵肖城幾步,不一時,就把肖城甩到老後麵去了,肖城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在後麵追,天氣又這麼熱,他都快給急哭了。

肖長山走了一會兒,沒聽到後麵的聲音,他回頭一看,見肖城落了很遠了,於是把眉頭一皺,瞪著他說道;“你快點行不行,怎麼這麼慢。”

肖城扁了扁嘴,委屈的眼圈兒都紅了,肖長山見他要哭了,眉頭皺得越發深了,喝道:“哭啥哭,眼淚就這麼不值錢?”肖城不知道眼淚怎麼跟錢又扯上關係了,不過被他二叔喝斥了兩句,他不敢哭了,抱著水壺又跑了幾步追上他二叔。

叔侄兩人回了家,肖長山打了一盆井水,先洗了一把臉,又倒了兩杯涼茶,順手給了肖城一杯,肖城喝了一大杯水,坐在小桌子前玩了一會兒橡皮泥,早把叔叔剛才凶他的事忘了。肖長山歇了片刻,就進了廚房,廚房裏的爐子早燒好了,他把排骨剁成大塊上鍋,用大火將血沫煮出來倒掉,又重新加了水,封了爐子的風門用小火慢慢的燉。

肖長山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擰了一塊手帕,正在洗臉時,肖城捏著手裏的橡皮泥,喊了肖長山一聲;“二叔。”

肖長山回頭,說道:“幹啥?”

“咱們家要來什麼客人?”肖城還記得在幼兒園時,他二叔說家裏要來客人呢。肖長山說;“二叔一個同學,叫顧航,等會兒人來了,你就喊顧航叔叔知道不?”

說起顧航,他是肖長山的初高中同學,他爸媽兩人是本市的公務員,上麵還有個哥哥,叫李宇,他們出生的那個年代,正是計劃生育最嚴的時候,家裏要是有個超生的,搞不好會弄掉飯碗,他爸媽就把他的戶口落到鄉下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