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懵懵懂懂的時間,用來熟悉和適應馬川的生活,其間三五成群、聚會喝酒,走村串戶、像吃百家飯地樂此不疲,虛度青春,荒廢了大好的光陰;又一年,初戀結婚,灰心絕望,爛醉如泥;然後是十年,用過苦行僧的生活來麻痹自己,心已死,即便孑然一身,又有何不可呢?
十五年,一個青年的一生已經定型——其實自踏入教師行業那天起,就注定和很多默默無聞的同行一樣清貧一生,清苦的一生已經定型。人到中年,還有什麼事情不能釋懷呢?
離開馬川嗎?調回故鄉重新開始?再從一線教師做起——可已經多年不上課,去和年輕人競爭還吃得消麼?墮落,可怕的墮落嗬!自從當上領導,便畏懼教書這種苦力活,坐著指揮別人豈不更好?
想來自己還算有些成就,那就是用十五年的青春在教育行業摸爬滾打,終於混到教務主任的職位。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根本隻算個屁——但麵對的是偏僻、荒涼的馬川,有這個身份已經足夠混過此生,直到退休……
安於現狀,永享太平,一勞永逸,豈不更好?
鍾禮秋過不了幾年就要離開了,到時再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好歹手下也掌管著一鄉百八十號老師,也算同輩中小有成就之人!除了留城的同學,其他的誰能混到這個位置?其實留城的同學更不劃算,有很多在這個年紀,成天都還在麵對一幫喋喋不休的小學生,幹著那苦力的營生。相對來說,雖然留在農村條件艱苦了些,耗費了最好的青春年華,卻換來了可以算是一呼百應的“身份地位”——嗬嗬,可悲!如果這也算“身份”和“地位”!
那就算是用寶貴的青春作為交換的代價換取的一種事業上的成功吧!可是,這……值得嗎?並不值得,卻又無可奈何!
其實,一介布衣,落魄書生,到哪不是教書呢?換一個地就意味著失去既有的優越的“身份”和“地位”,一切都得從零開始,莫非還要去忍受一些無知的年輕後生的指責?這種傻事,可千萬做不得!所以,就這樣將就著,混到退休吧……
然而,常言說,“不肖有三,無後為大”。半生盡毀,一事無成!封閉落後的生活,你毀了多少朝氣蓬勃的少年的青春!就連可憐的他的愛人,也要奪去!到哪兒去尋找他的戀人呢?鄉野村姑,偶識幾個大字,卻粗俗不堪,思想不在一個層次!同行呢?女老師像國寶般,十多年裏,零星下來幾個,卻瞧不起貧賤的同類,要麼嫁給商人富賈,要麼嫁給政府要員,最差都要嫁進城裏一般的小康人家……
“或許,鄉下男老師的命真是下賤!就像野草般,遍布荒野,然而有什麼用呢?”
王一民不斷總結著這些年的得失,但看到的結果就像是渺小的小舟在大海上航行一樣迷茫……
他一向認為村姑粗鄙淺薄,難以溝通,所以要找另一半,從內心的真實感受來說,他還是比較排斥的。另外,他為了所謂的工作,已經在這裏埋沒了半生,若還在這裏找個村姑結婚的話,那就注定他隻能待在馬川一輩子!
一輩子其實也不長。他已在這裏度過了十五個春秋,再過二十五年,他也該退休了,那時就可以坦然離開了!可是,沒有感情依托的他即便離開這裏,他又能到哪裏去?這些年,由於條件落後,信息封閉,已經疏遠了很多親人朋友——真要離開,他還真不知未來的落腳地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