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車廂裏，乘客滿座，男女老少，抽煙的抽煙，磕瓜子的磕瓜子，一時高談闊論，坐等發動的汽車離站。
星浩坐在右排居中靠過道的位置，旁邊是一位大口抽著旱煙的老頭子。汽車緩緩來到車站外，前門大開，又鑽進五、六個慌張的男女。
老馮解釋說，去馬川的車隻此一班，錯過了就得等一晚，客人不劃算，所以避開安檢之後，大家先將就著擠在過道裏。等半路有人下去，便有空座位了。但是，事實上，還沒跑完西西大街，已經上來幾波像這樣沒有座位的乘客，有的甚至還攜帶著巨大的包裹，同過道裏的乘客一道占滿車廂十分有限的空間。
幾番走走停停，總算來到草木泛黃的郊區。道路筆直了許多，人影也稀少了許多。星浩心裏想道：終於不用擔心走走停停的折騰了。
幾個峰回路轉，翻過兩個山埡，便來到海天市西郊的第一個鄉鎮——海風鎮。和海雲鎮一樣，海風鎮緊靠筆直的326國道，兩旁排著參差不齊的高矮洋樓，別有一番鄉村的韻味。在一個房屋密集的路口，汽車鑽進一條小巷，在狹窄的街道右邊停畢。
“又要停下來做什麼？”有人抱怨。
老馮嘿嘿笑著解釋道：
“體諒下，幫龍關郵局拖郵件。”
……
老馮和小騾兒幫助郵局的人把一座小山似的郵件包裹順進車廂，點燃香煙，繼續前進，出了小巷，回到326國道。
星浩心想：要是一直沿著這種瀝青路跑到馬川，那該有多好啊！大約二十分鍾後，汽車重新在一個新的山埡口的加油站裏停下。加油的空當，老馮一邊吩咐大夥上廁所，一邊一馬當先地往馬路對麵的公廁跑去。
星浩踉蹌著擠出擁擠的車廂，望著遠山上披著的火辣辣的陽光，鬆了一口悶氣。
寬敞平坦的國道伸到山埡的拐角處，通向未知的山嶺。而廁所上方大約三十米處，斑駁的幾座樓房間，是一條通往鄉村的沙石公路。轉彎處矗立的路標上赫然寫著：龍關鎮。他有些悵然若失：想必，馬川該是個怎樣偏遠落後的地方！
他跟著大夥一齊朝廁所奔去。
車廂裏的人搗騰一番之後，顯得更加擁擠。他小心地避讓著旁邊站在過道裏的乘客，心裏有些酸楚：辛酸的農村客運，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像開往省城的汽車一樣幹淨敞亮、一人一個座位？
汽車出了加油站，右轉上了沙石公路，隨即在坑坑窪窪的路麵劇烈地抖動和顛簸起來。不一會兒，連人帶貨物像是被抖鬆似的，車廂也明顯寬鬆起來。
大約四十多分鍾後，汽車在一個空曠的小村莊裏停下，下了幾個乘客。星浩感到屁股被抖得有些酸脹，便站起來疲倦地伸了個懶腰。這時，餘光之外，後排擠來一位白衣女子，驚異地拍著他的肩膀，羞怯道：
“想必你就是新分配到咱們馬川鄉的新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