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盡管來玩，別隔得這麼近都像個客人似的。還有，食堂裏的飯菜估計難吃，你來的話，我們還能做新鮮的飯菜給你吃！怎樣？”
“嗯！”星浩感激地點了點頭，離開理發屋。
學校紀念“一二·九”的歌唱賽的前一周，星浩們班的初選賽也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方老師先請教授音樂的施老師擬個名單。施老師是正宗的音樂科班出身，視唱練聲樂理這些全不在話下，她沒有顯露出鍵盤上的高超技能，估計也是因為普通班沒有鋼琴的緣故。總之，班上的腳踏風琴她從沒正眼瞧過一次，就像從沒正眼看過這個普通班的孩子們一樣。由是，她的這種高傲姿態外形於色，自然也不受學生們歡迎。
時常，班上的孩子們總是莫名其妙地忍受著她的一腔神經質的怒火，然後無辜地埋頭嗑瓜子。星浩認為，這總是她把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的界限太當回事兒了。同學們對音律一竅不通，喜歡流行歌曲，她卻極力打壓和貶低流行歌曲。她和學生們之間的矛盾，的確也很難調和。但因為方老師托付的關係，她還是極力耐著性子把初選賽的過場走了一遍。此時，她搬來一張椅子，坐在黑板旁的電視機下麵，麵無表情地聽著學生們的歌唱聲，眼皮不時莫名地閃動著，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聽罷，她隨手在手裏的紙上記著什麼，然後不耐煩地說道：
“pass！下一位。”
輪到星浩，他先是咳了一下嗓子，見施老師點了頭，扯開喉嚨便唱了起來。施老師埋頭聽了兩句，忽然抬頭看看星浩。星浩見她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心裏不覺有些發慌。以往高高在上的施老師，隻要不板著臉孔還是挺漂亮的。雖然她臉上有許多黑痣，但仍然掩蓋不了她皮膚細嫩的事實。她若笑起來，一定如她卷曲的短發一樣柔和，一定如她時尚大方的裝扮一樣美麗高雅——可惜，普通班的學生從沒見過她的好臉色！仿佛，隻要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一直勢不兩立，她也和普通班的學生一直勢不兩立！
星浩唱完，怯怯地對正愣愣出神地她問道：
“老師，請問可以了嗎？”
“哦哦！可以了。”她收起慌亂的眼神，甩甩短發，拖長聲音繼續道，“下一位——”
當天晚自習課上，方老師捏著名單，風風火火地來到教室，叫上星浩在內的幾位同學，出了校園。星浩忽然發現，自己是唯一的一位男生。他的內心有些別扭，也有些激動。別扭的是他一個男生跟這幫女生們較什麼勁；激動的是他終於有機會可以在公共場合展現自己。方老師的意思，拉上大夥去她家練習，大夥輪流唱完，最後由大夥推選最合適的人去參賽。
大夥在學校大門口分別上了兩輛出租汽車，汽車便一前一後地往百花路方向駛來了。到了百花路中段，汽車右轉駛進一條小巷，往前五十米，再左轉開進菜場的帳篷，也是約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汽車停下，幾人鑽了出來。
菜場裏燈光昏暗，地麵上散落著燒過的煤球，蔬菜的殘葉以及裝著垃圾的食品袋，各種臭味夾雜，十分惡心。方老師昂首挺胸地走在隊伍前頭，右轉上了窄巷，走進黑漆漆的樓道裏。方老師用高跟鞋用力跺了一下地麵，燈光應聲亮起。方老師囑咐大夥上樓梯小心些，不要摔倒。爬了五、六層，隊伍終於在一道寫有“福”字的門口停住。方老師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屋裏已經有微弱的黃色燈光，但始終看不清楚。方老師找來拖鞋給大夥換上，走進客廳，“啪啪啪——”幾聲脆響，屋裏已經如同白晝。星浩頭一次看見這麼寬敞漂亮的屋子，不免有些傻愣愣的。以往他聽姑父說過，城裏的人挺講究衛生，進屋都要換拖鞋。但事實上，這件事並不像換拖鞋那樣簡單。造成這種城鄉間的尷尬局麵更多的是生活習俗和思想觀念上的的衝突，這裏筆者不做過多闡述。因為十年後，誰也沒有預料到，縮小城鄉差距會成為國家解決民生問題的出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