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能抽煙!”
“小混蛋些!別吵我睡覺!”隔壁正屋忽然傳來祖祖的咒罵聲,兄妹倆嚇了一跳。小星浩朝妹妹嚕了嚕嘴,輕聲說:
“走,找個陰涼的地方吃玉米稈去。”
玉米棒子全部收回家之後,接下來就要把殼撕掉放到炕上了。江兵找了一些嫩的玉米棒子,放在火上燒,不一會兒,玉米粒發出“劈劈啪啪”的爆響聲,香味也被炸了出來。他拿起玉米棒子,剝了幾顆,丟進嘴裏,立馬燙得他齜牙咧嘴。他喘著粗氣說:
“小鬼頭們,快來吃一點吧。等今天撕完,就要等明年才能吃到新鮮的新苞穀咯。”
“可這個已經老得很啊!長得又醜。”小寒月守著火上啃過的半截玉米棒子說。
“東一顆西一顆的,吃起來野不過癮啊!”小星浩翻了一下自己的玉米棒子埋怨道。
羅淑琴邊撕玉米殼邊說:
“這個嘛,孩子們,等烘幹了,我就先做玉米粑給你們吃。再過段時間,爆米花的老頭來了,咱們還可以爆米花吃!”
“哈哈哈”,小寒月跳起來說,“真的嗎?我太喜歡吃爆米花了,酥酥的,脆脆的!”
小星浩有些疑慮地問道:
“但是爆米花用的那個罐子,‘嘭’的一聲,把一顆很小的苞穀粒炸那麼大個兒,不怕把自己炸破嗎?”
“這個……總是那罐子是鐵做的,炸不爛!”羅淑琴十分勉強地解釋道,“總之,到時多炸些放著,美死你們兄妹倆。”
十月份很快就過去了,星浩算了算,爆米花的老頭也該來了。這天放學後,隻聽見村子裏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他立刻尋聲找去,串了幾戶人家打聽,最終來到阿兵家,果然見到了爆米花的老頭。
老頭四十多歲,是一個外地人,每年來得都很準時。背上扁長的大竹簍裏,裝著鼓風機和炒鍋。他的親戚已經被優先炸上一鍋,“嘭”的一聲轟響,仿佛信號彈似的,不久,就圍了一堆村民。
村民們每家每年都要炸上三、四鍋。
阿兵已經爭到了搖鼓風機的機會,坐在火爐旁邊認真搖起來,全然不顧鐵皮爐裏飛濺出的火星是否把衣服烙出小洞,隻一小會兒,便聽見風把火苗扇得“撲哧撲哧”作響。像個加大版茶罐的炒鍋正被老頭搖著,在鐵皮爐上左右旋轉。它的大肚皮裏裝著玉米,搖柄的支架上裝著一個氣壓表。
老頭很健談,一邊搖著鍋,一邊用漢語和苗語同旁邊的村民們聊著天,待到壓力足夠,右手彎腰撿起地上的撬棍,立馬起身,左手毫不含糊地一把倒拎起熱乎乎的大肚皮罐子,急步靠向已經躺放好的竹簍,把罐子的頭部扔進去,俯身,拎尾巴,踩肚皮,撬蓋頭——“嘭”——又一聲轟響,大功告成,雪白的玉米花塞滿一大竹簍。
搖鼓風機的孩子早已捂住耳朵,躲向角落。
老頭從一團煙霧裏鑽了出來,卷曲而油膩的頭發上還沾著幾粒玉米花。他把鍋正立,接著放玉米,蓋緊蓋子,繼續。老頭喘了喘氣,說:
“一鍋隻要五角錢,或者給兩個雞蛋也行。”
竹簍裏還冒著騰騰熱氣,饞壞了小家夥們,小星浩好不含糊地抓起一把就往嘴裏送。
爆米花要保存得好才脆。大人們一般用洗了又洗的油紙袋密封好,再放到炕上或者離火近的地方。走氣之後吃起來就跟嚼樹皮差不多,軟得粘牙,也沒了香味。
老頭通常都要忙活上幾天,有時也點上煤油燈加班到晚上八、九點。整個人已經黑成一團。等已經再沒人來後,就收拾好工具,去另一個村落。老頭走了後,村裏又要安靜一段時間,大概要到來年的殺年豬之前。
通常,小星浩覺得等新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同樣,等爆米花的老頭來一次也不容易。老頭走後,他和同伴們都要失望一陣子。無奈,隻好在山上放牛的時候,帶上精挑細選的玉米棒子,在小夥子們的帶領下,生了篝火,剝下飽滿的玉米粒,往裏麵扔一把,頓時“劈劈啪啪”,火灰漫天飛舞,不一會兒,被炸得蓬頭垢麵的玉米花就出爐了。先要仔細吹掉表層的灰,再在左右手裏晃幾個來回,溫度降得差不多了,放進嘴裏,軟綿綿的,要點嚼勁,沒有老頭爆的脆,也沒有老頭爆的白、可口。
接近冬至,黑夜是一天比一天長,白天則是一天比一天短。冬天的雨水較多,“天無三日晴”,白天常常霧蒙蒙的,混沌一片,地上更是泥濘不堪。村民們外出放牛、撿柴,翻地等都必須穿較貴重的長桶水膠鞋,小孩子白天喜歡四處野,也沒水桶鞋穿,所以稀泥時常拌到褲襠處,用火烘幹之後,輕撣兩條褲腿,幹的泥塊便一塊塊脫落下來。
夜晚是不適合外出的,手電筒的使用權隻屬於大人,因為大號電池在那時是奢侈品。怎麼辦呢?隻好拿出平時積攢的蠟燭來代替照明。這些形狀像老樹根的“蠟燭”,用竹片澆蠟製成。長的興許剩一半,短的就隻有一小點——不過都是孩子們心細攢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