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年前,他□□過我。這並不是句適合用這麼平淡甚至帶點戲謔的口氣說出的話,聽到的人,也實在不該是無動於衷的表情。
但高末和寧澈確實是如此,氣氛有點滑稽,高末又習慣性的耙理著頭發,走到畫架前,上麵的畫僅用鉛筆起了草稿,簡單的線條不可思議就勾勒出海天和沙灘的形狀。
“我有兩個哥哥,足以支撐家業,從小我就沒有任何負擔,為自己而活。”高末撚起鉛筆,手腕靈活晃動著在紙上留下灰色的痕跡,“從小我就喜歡刺激,越是危險的事越讓我興奮,別人被死亡追趕,我選擇追趕死亡。”
紙上出現兩個男童的身型線條,一個坐著堆出沙丘碉堡,另一個站著。“我家裏隻要求我做過一件事——做小石頭的玩伴,這實在算不上什麼,我也樂意從命。”站著的男童被描繪得更為細致,一腳踢散了沙碉,臉上滿是興奮和頑皮。
“這就是我跟石頭初次見麵的情景,我還記得他是這副蠢兮兮的樣子。”高末咬著筆頭想了片刻,勾勒出那坐著的男孩神色中的震驚,仿佛從沒想到有人膽敢破壞他的傑作。
“我跟他的性格南轅北轍,天曉得為什麼就成了莫逆死黨,一晃就二十年。雖然我不喜歡他總是幹涉我的活動,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這點是什麼也改變不了的——”
“即使他□□你?”寧澈冷冷截斷。
高末微怔,旋即苦笑:“說□□也有失公允了,就算他不綁我,我也不打算反抗。”
接住寧澈疑惑的眼神,高末淡笑著聳肩:“我不會笨到沒發覺他看我眼神裏的欲望,也太了解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幹脆讓他做了早死心。不過他把我囚禁了一個多月就太過分了……”
“你一點不恨他?”
“他是我朋友,即使殺了我,我也不會恨他。”高末淡淡笑道,五官中帶一種柔美,卻如水,無堅能摧的水。
寧澈怔怔說不出一句話,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瀟灑得蠻橫,淡漠得心驚,你要哪什麼激起他的愛恨?
寧澈不由開始同情石烽,漸漸明白了他眼中固執痛苦的愛恨交加,他愛上一個如水的男人,投入再多波瀾也毫無指望,那種無力和酸楚……
豁然一驚,如被閃電擊中,石烽眼中那種絕望的恨,為什麼莫名熟悉?
“我討厭你,別再跟著我。”哥,看著自己時,也有這種專注和熾熱,那是恨?還是——
寧澈扭頭嗤了一聲:胡思亂想什麼?哥哥跟這些人,怎麼可能一樣?
“怎麼可能?”寧澈冷諷道,“被□□了還毫不在乎的跟他稱兄道弟?”——除非你也愛著他。
“這個——”高末頭一歪,瞥見門口石烽的身影,不動聲色笑道,“我連自己的性命都懶得照顧,還怎麼去照顧別人的感情?”
“澈,怎麼這麼久?”石烽掛著一貫的溫和微笑走下來,攬住寧澈的肩膀,“天晚了,該去休息了。”
石烽拉著寧澈離去,明顯被冷落的高末隨性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副鉛筆草稿上,看著紙上隨時光流逝不複存在的孩童,輕輕歎了口氣。
海上的夜色,溫柔得幾乎能殺死人,除了海淘聲,就是寧澈壓製不住的慘烈喊叫,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如同野獸般的激烈交歡。
“下次換倉門,選隔音設備好一點的。”高末自言自語道,爬上二層的甲板四肢大展,平躺著觀望漫天繁星。
下麵倉室裏的歡愛聲響仍能傳入他的耳朵,他翹起腿晃悠著小腿,張嘴拉開破銅爛鐵的嗓子唱起五音不全的歌——那歌,是八歲那年,石烽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