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包中乾坤 (2)(1 / 3)

女教師,或女青年會婦女社會工作者,大都喜歡用單肩背書包式手袋,或許是出於對學生時代生活的留戀吧。單肩背書包式手袋在 40年代時十分風行上海。這股有點中性化的手袋時尚源自美國。據說珍珠港事件後,美國男人都參軍去了,女人們為了適應戰時需要紛紛頂上男人的工作崗位,她們的心態也開始變得更為寬闊。為行動方便,中性化成為時裝界最新的時尚,褲裝替代了傳統裙袍(如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中的舒繡文,一身中性褲裝,正確地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時尚)。洋人最講究服飾搭配,傳統的手挽式女人手袋不適合褲裝,於是,單肩背大手袋問世。上海女人喜歡大手袋,因為這種手袋可以裝好多東西:化妝品、衛生紙外,再是一本英文版的《飄》或《簡愛》,午飯(三明治)、水瓶都可以塞入,還可騰出雙手拎其他東西。女人背上這樣的包,顯得更幹練自信。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後此風仍方興未艾。上海女人是最願意貼近時尚,一時十分流行這種背包。老版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裏的女特務就是一身工裝褲背著這樣的包,十分合她偽裝的女大學生、女知識青年的身份。上海年輕知識女性特別青睞這種單肩背拎包,覺得它們大氣、富有書卷氣,一直持續流行到今天。

最令人羨慕的是學生們的書包。那時的書包,都是藤條編成的小箱子,考究點的是小牛皮箱子。至於大學生,正如前文所述,都不用書包。男同學都手挾一隻講義夾、幾本書,瀟灑而過。不過女同學除手夾講義外,還是習慣肩背一隻小手袋的。

因為市場有需求,上海很快就有了正宗的 Made in Shanghai的手袋。無論是款式還是質量,一點也不會輸給舶來貨。那些從歐洲逃難來的猶太人,不少在今南京西路(原靜安寺路)、淮海路(原霞飛路)、石門二路(原同孚路)開起了精致的時尚專賣店,也帶進了許多歐洲時尚的流行元素。一時,上海女人的包包款式,有方形、長方形、鵝蛋形、圓形、菱形、三角形,質料有羊皮、牛皮、鱷魚皮、蛇皮、貂皮、錦緞、絨線的……很燦爛地裝飾了上海這個東方巴黎。

最雍容的女人手提包,當推與裘皮大衣配套的貂皮、黃狼皮或狐嵌的與暖手筒合而為一的手袋。女人雙手往暖手筒裏一插,保證了手袋的絕對安全萬無一失。當然,這種成日可以籠著雙手的女人大多為少奶奶、太太之類。一般新派點的現代女性,都不大會喜歡成日袖著雙手揮拂著肘部來使喚他人的腔調(雙手籠在袖裏不肯伸出來,自然便隻好用肘部表達肢體語言)。這樣的姿勢,不免有點盛氣淩人之態。

3

解放了,男女平等,婦女半爿天。於是,包上的性別界限也模糊了起來:公文包——一副資產階級吸血蟲醜惡形狀,首先給淘汰了。那些綴著珠片、閃光片的女手袋,與當時男女一身藍布人民裝根本是格格不入,自然也壓了箱底。連帶專業女性的漆皮、拷花皮的手袋,也因太小資而不敢拎出街。更多是因為過去的專業女性後來不少都成了挨批評、作檢查的專業女性,再也用不著這樣的手袋了。

當時社會上的拎包就是那種方形人造革拉鏈包,麵料有如燈芯絨條紋狀,也有光皮狀,男女唯一區分在色澤上,膽子大點的女性,會拎上一隻紫紅色,或者秋香綠色的。不過,黑色是最大路的,耐髒又大眾化。女人還可多一種選擇,就是肩背書包型拉鏈包。從女學生到知識型青年女幹部型,一直都很喜歡這種背包。

時代變了,男女都一樣,但那千人一麵、單調沉悶的包裏內容,還是有一點微妙不同的:男人的包裏一打開就是一股衝鼻的香煙味(從前男人抽煙的特別多),裏麵永遠會擱著一包拆封的飛馬牌香煙,散落出的煙絲嵌在包的踏縫裏,然後是一包火柴,一隻用有蓋的玻璃瓶作替代的私人茶杯。夏天時分再加一把紙折扇、一塊 “414”幹毛巾。然後,時常會有一本《紅旗》雜誌故意露出在包口。但更多時候,會用報紙小心地包住一本《拍案驚奇》《七俠五義》之類的書。女人們的包內,總有一麵小鏡子和一把木梳、一小鐵盒百雀靈潤膚霜、一疊草紙……大多還有一包用花方綢巾包著的絨線生活(活計)。年輕點的,會有一本《青春之歌》,甚至《簡愛》。